沈魏紫的小短腿“吧嗒吧嗒”地一阵小跑,很快就跑到了那株魏紫面前。
这确实是她记忆中的那株魏紫,可又不是她记忆中的那株魏紫。记忆中紫枝繁叶茂、花开满枝的魏紫,此刻却枝叶枯了半边,仅剩的那些也是蔫蔫的,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死掉了。
沈魏紫心疼极了,像过去那样,依恋地将小脸贴在魏紫干枯的枝干上。
“咦,这不是你种的那株魏紫吗?”这时身后传来了沈鹤翔的声音。
“我们离开时还是枝繁叶茂的,怎么变成这样了?”沈夫人也认出了这株自己手植的魏紫。
“大概是新起的那几间屋子挡住朝这边射过来的阳光。”沈鹤翔环顾周围环境,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家里人越来越多,房子不够住了,就增建了几间屋。”随后赶来的沈王氏,讪讪地解释道。
“要不回头把这魏紫挪到我们院里吧。”沈鹤翔见女儿抱着魏紫不放,就道。
“这就是你们院里呀。”沈王氏讪讪地道。
虽然看到了这株熟悉的魏紫,但沈鹤翔夫妻还真没把这里跟自己院里联系起来。这会儿被沈王氏一说,仔细再看,才发现这地方确实有点熟悉。只是记忆中的小花园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随处乱盖的房子。
“家里地方太小,也就这院子的地方大些,所以让人在这边也加盖了几间屋。”沈王氏解释道。
“虽然家里的地方不够大,但是一想到弟妹你喜欢牡丹,这株牡丹又是弟妹亲手种的,还是想法设法把种牡丹的地方给空出来了。”沈鹤鸣的媳妇沈齐氏跟着凑了一句。
饶是沈夫人脾气好,一听她这话也有点不高兴了。
虽然说沈宅的所有权不是他们夫妻的,但好歹他们也是这院子的主人,在院子里盖房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事先知会他们一声呢?
“大概这牡丹花也认主吧,没了弟妹的照顾,怎么也长不好。把我婆母给愁的,觉都睡不着了。幸好现在弟妹回来了,要不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嗯?”沈张氏将沈夫人脸色不好,赶紧岔开话题。
“是啊是啊,你说这好好的花,怎么换个人养就不行了呢?该不会这花儿草儿的也认主吧。”沈王氏也是人精,顺着杆子道。
“种花其实很简单,不外乎是阳光、水分……”沈夫人一说起养花立刻就眉开眼笑、如数家珍的。或许是因为父亲是山长,多少也有点诲人不倦的因子,被人一问就恨不能倾囊相授。
娘亲就是太好骗了,明明该说房子的事情,却三言两语地就被歪了重点!一旁的沈魏紫看在眼里,气鼓鼓地想。
“回头阿爹跟乖囡一起给魏紫搬个家。”沈鹤翔抱起了女儿。
“娘亲也要一起。”沈魏紫拉了拉娘亲的衣袖,娇声道。
“一家人当然要一起啊。”沈夫人回头冲夫婿和女儿嫣然一笑。
这一刻,这一家三口被浓浓的温情所笼罩。
沈王氏和沈张氏虽然就走在他们身边,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见此情景,她们不由得即羡且妒的,不约而同地没了继续攀谈的欲望。将沈鹤翔一家送到后,婆媳三人很快就离开了。
早些时候,赶车的老苍头就将行李送了过来。这会儿正守着行礼等主人家来安排呢。
本来这院子里就有下人房,但为了加盖已经把之前的下人房给拆了,下人就只好住到前院去了。幸好沈鹤翔一家这趟回来只带了老苍头和奶娘二个,挤一挤也能住得下。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大伙儿这一路奔波也都够累了,沈鹤翔也不再打算折腾。他吩咐老苍头和奶娘将过夜要用的铺盖等物拿出来,至于其他行礼就等明天再整理了。
因为担心小魏紫在陌生的地方会害怕,沈鹤翔夫妻决定这天晚上一家三口睡在一起。奶娘去睡沈魏紫的房里,老苍头则住在角落那间小耳房。
沈夫人去哄沈魏紫睡觉了,沈鹤翔则坐在临窗的小桌前,开始例行的日常记录。
小孩子入睡得快,前一刻还揉着眼睛说自己不困,要等阿爹一起睡,后一刻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沈夫人弯了弯嘴角,伸手为沈魏紫压了压被角。
“别忘……要抓药……”沈魏紫皱着眉,嘟囔了一句。
“嗯,娘记着呢。”沈夫人心中一暖,俯身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亲。
沈魏紫翻了个身,这回终于睡踏实了。
我是分隔线
沈鹤翔的恩师,也就是他的岳父,总是告诫弟子们要“日三省其身”,要求他们每天临睡前要将一天所遇之事、所悟之道一一记录下来。
沈鹤翔从年少时就养成了这习惯,二十多年来就不曾改变过。他不光记录下自己的所遇所感,也会记录一些时事见闻甚至是乡俗野史,以及自己对此的看法。
日积月累,他所记录的本子已经积攒好几个书箱。不管是典故还是时事,他张嘴都能说个七七八八。也是因此,当年皇帝特别喜欢招他入宫。
回想起来,这一天中发生的事还真不少呢。他们先是临时起意,半途改道去缘源寺求医,刚上山就遇上了忠勇侯家的小少爷……
沈鹤翔一边记录,一边用不同字体写下感悟。不知不觉写了一张又一张,砚中的墨快用尽了,仍意犹未尽的。他放下笔,一边审视自己写下的文字,一边伸手去拿墨条要磨墨,不想却摸了个空。
沈鹤翔惊讶地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家娘子正一边挽着袖子磨墨,一边看自己写的笔记呢。
“看似憨实,实则窃花小盗也,你还真是哈哈哈哈……”见夫婿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沈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指着他给小少爷的旁注哈哈大笑。
“嘘嘘小声……”沈鹤翔担心吵醒了乖女,跳起身去捂她的嘴。
沈夫人也不挣扎,顺势依偎了在他的怀里。
如兰的芳香沁入心脾,让沈鹤翔感觉意乱情迷的。
“我为夫君磨墨。”沈夫人推开他。
“好。”想起睡在床上的小牡丹,沈鹤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继续提笔记录。
沈夫人不时瞅一眼他的记录,对有些地方提出一些看法。沈鹤翔觉得在理的,就按她说的改了,觉得不够在理的,就阐述自己的看法,据理力争。
夫妻俩就这样你来我往,甜甜蜜蜜地打起了“对台”。
他们的身影就印在窗纸上,隔着老远就能看见。虽然只是剪影,却也透着浓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