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还不把大奶奶抬进来，算了还是先别抬了，我去看看！”王氏急得顾不上端当家太太的架子了，拔腿就往走。

奶娘也跟着窜了出去。毕竟她即是长房的奶娘，又是当事人，怎么也躲不过去。

“大奶奶不就是你吗？又哪来什么大奶奶？”齐氏指着张氏冲口就来。

“你呀，就是个脑子不转弯的！”张氏用手指点了点齐氏，也懒得再跟她解释，抬腿就追王氏去了。

齐氏这才醒悟过来，自从大房搬回来，沈宅就有了二个大奶奶。这晕倒的大奶奶，可不就是她才刚说到的状元娘子蓝氏嘛。

“嘁，还真是盏中看不中用的美人灯呢！”齐氏还记恨着燕窝的事，甩着手帕嗤笑一声。

王氏一出门就看见蓝氏瘫软在地上，春燕弯着腰想扶人，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二夫人，您跟春燕姑娘扶起我家大奶奶的上半身，我来掐她的人中。”奶娘出生市井遇到的事多，见状对王氏道。

王氏也不废话立刻蹲下身，与春燕合力将蓝氏的上半身扶起，并示意春燕坐在地上，将蓝氏的上半身抱进怀里。奶娘也跟着蹲下身，撸起袖子，用力去掐蓝氏的人中。

“大奶奶，你怎么就去呃……晕了呢？”齐氏一出来，就看见蓝氏毫无知觉的样子，立刻用手帕掩面夸张地嚎哭起来。

“你这蠢货，给我闭嘴！”王氏抬起头，冲齐氏怒喝一声。

“我也没说什么嘛，母亲干嘛生气嘛？”齐氏不敢顶嘴，绞着手帕低声嘀咕。

“我说弟妹，你就消停点吧，别惹母亲生气了。”张氏冲齐氏使个眼色。

她的心里也烦齐氏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却仍对她和颜悦色的。毕竟若没有齐氏的愚蠢，怎么能显出她这二房长媳的能干与得体呢？

“我、我的小牡丹怎么了？”蓝氏一被疼醒，就抓住奶娘追问。

“大、大奶奶，小姐她走丢了！呜呜呜……”奶娘哭得比蓝氏还伤心。

“丢了，怎么会丢……”蓝氏面如死灰的。

“瑞娘啊你也别太担心了，我这就让全家上下都出去找，一定能把人给找回来的。”王氏生怕这位侄媳妇一言不合又昏倒，赶紧安慰道。

“我、我也一起去找。”蓝氏挣扎着要起身。

“我说大嫂啊，你这病骨支离的就别大家添乱了。”齐氏一把按住蓝氏，咋咋呼呼地道，“京城现在这么乱，你要是再晕倒在街头，有个万一、好歹什么的，我们怎么跟状元爷交代呀？”

听到“病骨支离”和“有个万一、好歹”，奶娘的眼神有些恍惚。

“京城怎么会很乱呢？”蓝氏一惊，失声叫起来。

她对京城的印象还停留在九年前离京之时。记忆中的京城是一座繁华富庶的城市，虽然没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但是在京城府尹孟大人的治理下，一切都井井有条，让人很有安全感。

王氏冲齐氏使眼色，示意她别说了。

无奈齐氏一向来受人忽视，好不容易有这个表现的机会，哪肯放过呢。

“当然乱啦！那些举子聚在一起哪能不乱呢？三天两头就要闹一场，”齐氏问一答三，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些举子呀，简直要反了天了！衙门竟然还不敢管，可真稀奇……”

“还不闭嘴，你扯这些不相干做什么？赶紧跟着人去找小牡丹！”王氏用眼神示意不管用，只能出言拦了。

“母亲您这就说得不对了。我是在给大嫂深入分析，有分析才会有真相，这些怎么就不相干了呢？！”齐氏好不容易揪到了王氏的错处，当下就抓住不放了。

“二弟妹，麻烦你继续说，我想听！”蓝氏定了定神，冲齐氏道。

她不是那种昏聩无主见的后宅妇人，对自家乖囡也很了解。最初的惊吓过后，理智开始回笼了。

“状元娘子也觉得我说得对。”齐氏得意洋洋地道，“小牡丹都九岁了，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我瞧她那小模样也是个聪明的，要走失了一定会自己找回来呀。要我看呀，这件事儿肯定跟拐子脱不了关系！”

齐氏说完后就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只是在场的人谁也没理她。

“小牡丹是个聪明的，一定不会……”有事。王氏忙着安慰蓝氏。

张氏则开始安排下人出去寻找，并让人将沈家的男人给找回来。毕竟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个男人主事是不行的。仆人去报官和沈家男人去报官，两者的分量完全不同。

“你老实给我说，我女儿到底是怎么失踪的？”蓝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奶娘。

“不敢诓骗奶奶，真、真的是走、走失呀！”奶娘吓得脸色发白，却仍一口咬定，“我、我、我发誓，要是我撒谎，就让我天打五雷劈！”

奶娘的心里认为小姐是回不来了，所以也不怕谎言被拆穿。再说了，就算小姐真回来了，她也能咬着不认。毕竟，她确实曾叮嘱过让小姐等在那里别走开的。

“你发誓：今天要是撒谎了，就让榴花遭遇同样的事。”蓝氏森然道。

“大、大奶奶您是菩萨心肠，可不好说这话，伤阴德的。”奶娘双手乱摇，“我家榴花好端端的，我可不敢发这个誓。”

“说，我女儿走失多久了？！”因为用力，蓝氏的手指都掐进奶娘的手腕里了。

“多、多久？我、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知道埋头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小姐她怎么就不听话呢？！呜呜呜……”说话间，奶娘还不忘撇清自己。

这会儿蓝氏的身体更虚弱了，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堵着，有些喘不上气，不过她的脑子却越发越清醒。她知道奶娘的话怕是有些不尽不实，只是这会儿也顾不上追究了，还是想办法找人。

“二婶，让人去我房里拿相公的名帖，就在床头的盒子里。拿了名帖，马上去报案，就、就说状元爷的女儿被拐！”蓝氏咬牙说出了“被拐”二字，胸口那种被堵着更严重了。

“春燕，你马上拿名帖，拿了后直接去衙门。让老张赶车送你去，路上不要耽搁。”王氏也不黏糊，立刻指派春燕去办这件事。

“是，二夫人。”春燕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奶娘一把抓住了。

“怎么是被拐呢，明明是走失呀。要被官府知道沈家报假案，是要被治罪的呀。我知道大奶奶担心小姐，但您也要想想，状元爷才刚起复呢，这要传到御史耳朵……”奶娘拉着春燕不放。

“你、你……”蓝氏指着奶娘，脸色涨得通红，只是说不出话来。

“二夫人，您看怎么办呀？”春燕一听会影响到状元爷的前程，转头向王氏要主意。

“这……”王氏正要说话，忽然发现奶娘冲自己使了个眼色，手指还望上指了指。她也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过来。奶娘这是要借机气死蓝氏，好完成老夫人布置的任务呢。

“我说瑞娘呀，报官这事还得要从长计议，稳妥点才好。就算再急，也不能给状元爷添乱呀。”王氏拍拍蓝氏的手，慈爱地道，“你说是不是呢？”

“……”蓝氏想说话，胸口却堵得说不出话来。

“再这么稳妥下去，拐子就拐着人出城了！”齐氏用手帕掩住嘴巴，“嘟囔”了一句。

蓝氏一听这话急怒攻心，“扑哧”一口血喷出来。下一刻，她单薄的身体就像一片落叶似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