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沈墨画的生日如期而至。

沈然和沈珂因为工作忙碌，除了那次买玩具，几乎从未在周末一起陪沈墨画出去玩，这一天却特地请了一天假，陪沈墨画度过五岁的生日，那天早上，三个人很早就出发了，临走前，沈墨画特地敲响了叶羽家的房门。

叶羽也难得起了个大早，穿好警服后就一直在家里等着沈墨画，此刻听到了敲门声，为避免吵醒还在睡着的母亲，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沈墨画稚嫩却严肃的脸。

“我昨天跟爸爸说了，他同意今天晚上教你下围棋和国际象棋，我认为如果你再不学学下棋的话，往后我跟你下棋可真要被你气死了。”说着，沈墨画故作严肃地将一张邀请函递到叶羽的手里，“晚上一定要记得来。”

明明眼睛里是隐藏不住的深深笑容，却还要故作矜持，叶羽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接过那张沈墨画一心一意画了一个晚上的邀请函，沈墨画就朝他伸出了手：“说好的礼物呢？”

叶羽拍了拍沈墨画的头：“怎么可能忘了你的礼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等我下了班去你家的时候再给你，就当做是沈教授教我下棋的学费咯！”

沈然和沈珂看着沈墨画脸上露出的天真笑容，心里不由释然，相视一笑，对叶羽起了些微的感激之心。

他们的女儿自从跟叶羽在一起玩后，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话也比往常多了许多，也越来越有一个孩子的模样了，不再像往常一样整日板着脸，活脱脱的一个小大人了。

“除了我，你这生日会还邀请了谁啊？”叶羽哗哗地翻着手里的邀请函，心里不由惊叹，平日没见这小妹提起关于画画的事情，没想到画的这么好，都比得上他们警局里军事艺术学院美术系毕业的那个人的了。

沈墨画摇了摇头：“没有人，我只邀请了你，也只画了这一张邀请函。”

叶羽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由责怪自己失言，为了挽回一些错误，他便故作高兴地咧开嘴一笑：“够意思啊小妹，叶哥哥没有白疼你，放心吧，今天一定让你过一个最开心的生日！”

“那就这么说定了！”沈墨画雀跃起来，竟然伸出小拇指幼稚地要跟他拉钩，叶羽有些好笑地伸出比沈墨画中指还要长的小拇指，一长一短两根手指紧紧地钩在一起，许下了一个幼稚的约定。

沈墨画要跟着父母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叶羽：“记得晚上一定要来……学下棋！”

叶羽失笑，明明想说记得晚上来参加她的生日会，却硬生生地改了语言，也难得起了调笑的心思：“好啊，不过你就迁就我一下吧，就算和沈教授学了下棋，我也下不过你这个小神童啊，不过你也奈何不了我，因为除了我，谁还愿意和你下棋呢？”

“你……”沈墨画脸一红，赌气地背过身不再理他，跑回父母的身边，沈珂爱怜地抚了抚沈墨画的头，沈然冲着叶羽客气地点点头，叶羽立正，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然后调皮地冲着沈墨画眨眨眼睛。

“要是你人也像你的军礼一样规正就好了。”临走前，沈墨画也不忘插上一把刀，然后，不再看叶羽气急败坏的神色，转过头去偷笑，两只小手一左一右被沈然和沈珂温暖的大手包裹住。

“喂，小妹，玩得开心点！要过个开开心心的生日！”看着三个人逐渐地走远，叶羽关上门，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嗯。”沈墨画回过头来，冲他一笑。

“哎，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叶羽急急地追上来，“沈小妹，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叶哥哥。”沈墨画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点去警局，也让那群家伙吃上一惊，还能多跟着小妹一会儿，想到这儿，叶羽也就跟了上去，拍了拍沈墨画的头：“你也要记得晚上回来，我可不能被你放了鸽子！那可是我想了好久的礼物！”

“那儿是我家，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呢？”沈墨画反问，一脸的理所应当。

叶羽哈哈一笑，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然而，在那一天的晚上，那个愚蠢的问题，不再愚蠢；那个理所应当的回答，不再理所应当。

走到十字路口，沈然夫妇和沈墨画一起回头，对着叶羽挥手告别，叶羽朝着他们挥了挥手，沈墨画冲着他灿烂一笑，沈然夫妇也对着他淡淡一笑。三个人的笑容在阳光温和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在叶羽的眼里闪着金色的光芒，闪耀却不刺眼。

之后的许多年，叶羽仍然会想起那一天，仍然会想起那三个人不带任何杂质的温暖笑容，想起沈墨画稚嫩的小脸和语调，想起他们这些时光里的每分每秒，那都是最美好的，也永远都回不来的美好。

每次想到这一天，叶羽的心都会很疼，疼的很厉害，如果自己当天也跟着警局请一天假陪着沈小妹，是不是那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如果自己没有卖那个关子，把礼物给了沈墨画，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他经常这么问自己，但回答他的，只有从他脸上滑落的冰冷的苦涩和无尽的沉默，他的心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悲凉。他抬头望着碧色的天空，去尝试那心中信仰熄灭时的绝望。

待看着三人走远，叶羽才返回自己家，拿起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轻轻地关上门，走上了去警局的路。

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警局里前一晚值班的警察还没有离开，看到叶羽走进来时不由得大为吃惊，然后起身笑道：“哟，这不是叶羽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呀，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行了行了，别贫嘴，闹钟定错时了，所以干脆就过来了，值了一晚上班你们也不累，快回去歇着，这儿有我就行了。”说着像母鸡赶小鸡一样地赶他们走。

警察们对突然变了性格的叶羽有些摸不着头脑，其中也有知情的警察，知道叶羽被女朋友甩了，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还请了一天假，虽说自从他来了警局没做过什么大事，但也从来不会请假，这一次请假把他们可吓得不轻，难道是因为这个？还是又出了什么事？

这时，不知哪个警察眼尖，看到了叶羽手中的礼盒，立刻唯恐天下不乱的叫了一声：“哟，这是打算送给谁的啊？包装得这么精美？”

众警察也都看到了那个礼盒，立刻上前起哄：“哟，这又是交了哪个女朋友这么殷勤，哪天介绍给兄弟们给你把把关！”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女朋友，去去去，一边玩去。”叶羽嫌弃地把他们推开，“我一邻居小朋友过生日，特地给她准备的，别想歪了。”说着，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把那封邀请函拿出来在他们的眼前晃了晃。

警察们一看那邀请函上稚嫩的笔迹，也就都信了，顿时一片唉声叹气，都觉得误了好戏，令叶羽哭笑不得，他这是交了一群怎样的兄弟们？

值班的警察们上楼去休息室休息去了，随着上班时间的来临，警察们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警局，看到叶羽桌子上的礼盒不免又是一阵起哄，但也都是善意的，叶羽把对那些值班警察们说的话又冲着他们复述了一遍，好不容易才打发走了一群看戏的警察。

那是一套在孩子们中很受欢迎的科幻小说，一共有五本，他经常看到院子里的孩子们成群结伴地在讨论这些书，不知道沈墨画除了那些复杂深奥的书之外她喜不喜欢看这些简单的书，但他打心底里想让沈墨画能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他特地在下班后跑了一堆书店，终于找到了那套书，虽然价格令人有些犯心脏病，但他还是爽快地掏钱买了下来。

他觉得沈墨画毕竟也是个五岁的孩子，不要总是看那些连二十五岁的大人都看不懂的书，偶尔接触一些同龄人的书也没有坏处。

还真是国泰民安安居乐业，一个个的都闲的没事干啊。叶羽在心里抱怨了一句，突然的一声惊雷，把毫无防备的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猛地皱眉：“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下雨了啊。”一个警察看了他一眼，笑道：“叶羽，你这些天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你没看昨天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晴转暴雨吗？”

像是在应证警察的话，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很快，大街上被雨淋了个通透，清亮的窗户也变得模糊。哗哗的雨声吵得众人都有些无法专心致志地工作，不由得都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企图盖住一些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叶羽心里突如其来的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