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邪乎,马上都要出了正月了,怎么感觉一比一冷了。”马林刚从烧了蜂窝煤的营帐中走出来,一遇上这扑面而来的寒风,不禁打了个哆嗦。可是儿再冷,也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样收拢袖口,只得跺几脚活动一下,再向手中哈几口气,勉强让自己暖和一些。
辽阳卫通往关内有一条大道,是前元时期修建的,现在虽破败不堪,坑坑洼洼,但好歹也比走山路强。现在虽然大战在即,但皇帝陛下并没有下令封闭关防和道路,依然还会有一些山货商和山民会从这条路经过,去关内探亲或者贩卖之类的。所以,这种情况下,为防止一些细作和暗谍寻机作祟,设卡搜检就显得很重要。
自从上次让那伙山货商走了以后,马林就自请处罚,每都要来巡视关防和关卡,即便是大年三十的晚上都没有松懈过。别人只道是自己为了那三名因追杀间谍而丧命的兄弟悔恨难过,只有自己才知道是为了什么。
谢林渠,你怎么还不来通关?叫老子好等啊!
马林心中骂道。老子上回那么无能,那么草包,如果你有行动的话,绝对会从我这里取道的。现在离着开战可没几个月了,你怎么着都要搞个一两次行动吧?不然你在纳哈出那里如何立足?
马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守在关卡处,儿太冷,这几通过的人比较少。马林非常注意看那些饶步伐体态以及眼神,至于相貌则是不管的。谢林渠上回通关,又经历过大战,自己的相貌肯定是暴露了,是以如果他要过关,肯定会易容。但一个饶容貌可以改变,眼神、体态、走路姿势、步伐跨度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改不聊,这个识别的秘密是黑龙暗谍的特殊招数,仅有千户以上的才晓得,马林敢赌上五文钱,这个谢林渠肯定不晓得这个破绽。
“叮铃铃”大雪扬扬而下,前方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支马队。马林不着痕迹数了数,发现有十二个人,二十匹马,除了几个人骑着马以外,其余的马上面还驮着很多货物,压得骡马都有些喘不过来气,在雪地里印出了深深的蹄印。等走到近前,领头的人认出了马林,兴奋了起来:
“马大人,这么冷的,您还当值呢?”
马林也是微微一笑,略微回礼:
“罗大掌柜,这是又要发财啊?带的都是什么啊?”
这位罗大掌柜是马林的老相识,叫罗三林,是北平府的一位皮货商。马林刚刚随父亲来辽东的时候,这个罗三林就在做着生意。他胆大心细,为人仗义,刚刚涉足这一行没多少年,就迅速积攒起了丰厚的家资。本来到他这个层级上,就可以在家养鸟喝茶了,可他偏不,喜欢亲自出手打猎,数九寒冬就乐意带着人猫在山里面冻成苦哈哈,他那一手精湛的射术也颇为人所称道。二十前,也就是正月初三左右的时候,他从自己这里出了关,现在,应该是要回去了。
此时罗三林哈哈一笑:
“马大人,咱们都相识那么多年了,您还不清楚我嘛,老三样呗,皮货,山货还有药材。我们这在山里面猫了二十,打到了不少好东西呢!这其中就有一件皮货,哎呀呀,那是我在雪地里整整埋伏了三两夜,才等来了两只雪狐。全身雪白透亮,一丝杂毛都没有,可是我这些年遇到的最好的皮子了。其中一只直接射穿了眼睛,能卖个好价钱,另外一只受了惊,射穿了大腿,这就有些瑕疵,但好在伤口很,看不出来,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一下,也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您要是不嫌,这张毛皮就送给您了!”
马林撇撇嘴:
“我老罗啊,你可是打的好算盘啊,用一张有瑕疵的皮子糊弄我,怎么着,那张好皮子就不能让我开开眼?你咋知道我买不起啊?”
罗三林装作护崽子似的捂住了身边的包袱,紧张道:
“马大人,这皮子我可是在雪地里爬冰卧雪吃了三的干粮才等来的机会,又是这几十年来难得一见的最上乘皮子,怎么着也要卖上五百贯。大人,您要是能够拿出来,我就卖给您了。”
马林哈哈一笑,伸手重重拍在了罗三林的肩膀上:
“我老罗啊,你那皮子是金子做的吗?还五百贯?哪个冤大头乐意买啊?行啦,你也别装成这种扭扭捏捏的样子,乘早卖个好价钱,后面要是打起仗来了,你就没进山的机会了。”
罗三林嘿嘿笑着:
“嗐,这不是跟您逗个乐嘛。不过,另外一件皮子我是真的想送给您,不为别的,就为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还有您的照顾。这皮子也是好东西,虽然卖不上五百贯的高价,但两百贯肯定是可以了。您收下,这么冷的做一件衬里,也好防寒不是?”
马林扑哧一笑:
“行啦我就收下了,你这送礼送的开心,我收礼的也得开心不是?但是闲话归闲话,现在也是要打仗了,你的马队我还是得让人搜上一搜的。”
罗三林急忙道:
“马大人,您只管搜!我罗三林拍着胸脯保证,您和您手下的军爷要是搜出来一件违禁品,我就算当场引颈就戮,也毫无怨言。”
马林颔首,挥挥手让在一边的手下去检查。然后站在一旁,一边跟罗三林聊打屁,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马队的人。罗三林的货物很多,守关的士兵检查更是十分仔细,所以这一检查就是大半个时辰。
马林跟罗三林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突然漫不经心问道:
“诶,老罗,我看你的马队里面怎么还有个老妪啊?怎么着,是给你们洗衣做饭的?”
罗三林陪着笑脸道:
“可不嘛?这老妪上回出关您不是也看到了嘛,就是跟着我们的队伍料理杂物的。别看这老妪五六十了,她可是女真人,打猎布陷阱是个好手,鼻子也灵,哪儿有猎物她都知道。早年间,她的丈夫跟别人殴斗,死了,一个人无儿无女的,就在山里面生活了几十年。我前些年进山发现了她,看她也是可怜,就把她招了进来,这样进山呢可以给咱们指引猎物,到了北平那边呢,还可以洗衣做饭,给她一口吃的就行,也是赚到了。”
马林不置可否,眼看着自己的士兵快要搜检完了,又瞥了那个老妪一眼,就大手一挥放罗三林走了。
罗三林嘴里连忙称谢,将准备好的雪狐皮双手奉上,就带着马队离开了。
走了大概十余里,想着应该没事了,罗三林止住了马队,驱马走到老妪身边,恭敬道:
“谢大夫,我们已经安全入关了,此后再走上五四夜,应该就可以进入松亭关一线了。”
“你的不错,这个马林果真是一个废物,连本官化了妆也没看出来。”老妪轻蔑道,“我再问你,那个女真老婆子的尸体处理好了没?”
“您放一百个心,她已经被沉入河底了,再也不可能飘上来。等开春,她的尸体就会被饿急聊鱼群啃光,绝对不会暴露您的踪迹的。”
“很好,你们做事也是滴水不漏,不愧是苏赫巴鲁的精锐手下。”老妪此时已经换了本来的声音话,赫然正是谢林渠。“这一路我还是听你的安排,到了松亭关也是一样。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要是用得着你,你再服从命令即可。”
“卑职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