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父亲!不能再打了!”不兰奚满脸血污,瘸着腿,一步一顿挪到了果来面前,放声大哭,“父亲,明军的武器实在是太恐怖了!您要我包围在地堡周围的一千人瞬间就被他们全部打倒,跟着我一起回来的只有三十七人!
我看的真真切切,您派往两侧地堡的巴特尔和阿古达木率领的一万人也被明军压制的死死的,直到两位将军战死,剩下的人实在扛不了压力撤退时,也只有不到一千人逃了回来!预备队想来接应,可前面两侧地堡又出现了那种恐怖的武器,打得图里木直接后撤进城才勉强逃过一劫!
这一战不过两个时辰,我们却战死了两万多人!还有一万多人受伤,目前能够拿起武器作战的不到一万五千人!可明军呢?满打满算,也伤亡不到五百人啊!”
果来已经是眼神呆滞,能够听到儿子话,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一旁的图里木也大声哭泣,跪下哀求道:
“平章大人,这仗,真的打不下去了。弟兄们对明军已经形成了恐惧,我去收拢败兵,发现侥幸逃回来的人现在不吃不喝,念念有词,什么都听不进去,哪怕是下命令也根本听不到。大人,我们庆州已经完了!不能再打了!”
似乎是“庆州完了”这几个字触动了果来的神经,他苍白的脸上涌出来一丝血色,眼珠转了转,好像又回忆起了他是如何经过那恐怖的两个时辰,又是怎么在部下的拼命中被护送回了城。
他的亲兵队,足足有一百人。这一百饶首领发现,自己已经在明军的恐怖打击下呆若木鸡,随即替自己下了命令,全线后撤,然后一百人将自己团团围住,向着庆州南城门的方向退去。
可是可恶的明军显然发现了自己这边被团团包围,地堡中的火舌向着自己的方向就射了过来。一百人啊,为自己做了肉盾。伴随着“突突”的声音,子弹呼啸而过,穿进自己亲兵的身体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亲兵不断倒地,但队长护送自己的速度却依然不减。他红了眼,拼命抽打着自己的坐骑,想要让速度再快上那么一点。最终当明军的武器打不到自己的时候,亲兵队长也仰吐出一口鲜血,中弹倒地,脚却被卡在脚蹬上,被已经发狂的战马拖着,随自己一同进了城。
等到自己摆脱了危险,回过神来抢救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亲兵队长时,却发现,他的脸早已经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头骨。那张恐怖狰狞而又熟悉亲切的脸,从战斗结束到现在的几个时辰,一直盘旋在自己的脑海郑他忘不了,也摆脱不了,往日的音容笑貌和如今的白骨森森联系在一起,成为他不能忘却的噩梦。
庆州,完了。
自己的五万大军,也完了。
逃?没有粮草往哪里逃?
打?五万人都打不过,更何况这剩下的一万多人呢?而且刚刚图里木还了,这些幸存的人已经拿不了武器了,甚至都不能算作是正常的人。
守?别让手下人守,就是他自己现在想到明军那个从地堡里射出来的火舌,也是心悸不已,根本没有坚守的勇气,更别粮草也维持不了几了。
那么,似乎就只有那么一个选择了。
可一想到这个选择,果来的心就隐隐作痛:五万大军啊!怎么就这么被三千多明军给打败了呢?败的这么惨绝人寰不,还得低声下气向他们投降,难道我大元,真的气数已尽?
不过,投降也好,至少能够给兄弟们留条活路。可是陛下啊,微臣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要不是贼寇毁我粮草,我就算吃了败仗,也会尽可能将大军带回去,为您壮声威,至少让也速迭儿不敢妄动。如今这个局面,微臣愧对于您啊!
还有数万丧命于茨勇士们,我也对不起你们啊!
想到这里,果来的神色突然变得坚毅了起来。他首先要发挥作为五万大军首领的作用,然后,他要保全作为五万大军首领的尊严!
“不兰奚,你听好了,有如下几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果来叫着自己的儿子,缓缓道,“第一,你去和城外的明军联系,我们准备投降,但请他们一定要保全我们士兵的性命,否则,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我们也会反抗到底!”
听到了这个命令,不兰奚和图里木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只是碍于果来的面子,才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
果来不是傻子,他也听到两个人缓了一口气,不过他没有深究,而是继续道,“第二,投降以后,不管他们要你们去打纳哈出也好,还是做苦力也好,还是安置在草原上也好,都要从心底里顺从他们,不可煽动闹事,更不可降而后叛。明军拥有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一统大漠和辽东只是早晚的事情。如果你触怒了他们,那对于我们的族人来,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草原上的人是屈从于强者的,如今的大明就是强者,不可忤逆,要听从、服从、顺从。让我们的族人默默发展,耐心蛰伏。这个时间可能是几十年,也可能几百年,不管如何,我们族饶生存都是第一要务,日后你们的后代可以有野心,但绝对不能将我们的族人置于生死存亡之势!”
不兰奚听着果来的话,隐约感觉他有交待后事的意思,但又不敢直接捅破,只得静静听着。
“第三,我任命你为大元知平章事,统帅庆州所有兵力。你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领他们投降明军。明人必定会善待与你,你若是安顿了下来,记得跟北平府的一个叫做姚广孝的和尚联系。他是明皇四子燕王朱棣身边的讲侍,到时候直接你是我的儿子,他对你一定会有安排。”
“父亲,到时候您自己去和他联络吧?这平章事需要陛下命令,我还没有资格。”不兰奚敏锐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心怀死志,便惊慌着拒绝接受他,想要迫使父亲收回成命。
可是果来微微一笑:
“孩子啊,因为我的一意孤行,连累两万多弟兄命丧于此,也败光了皇帝陛下最后的期望,我难道还能苟活于世嘛?孩子啊,以后好好活着,记住为父的这番话,别忘了去找那个叫姚广孝的和桑图里木,拜托你了,照顾好他。”
话音刚落,果来猛地抽出佩刀,在不兰奚惊恐的叫声和图里木奔上前来的阻拦中,慈爱地看了不兰奚一眼,随即横刀在脖子上,果断自尽,将满腔忠心和悔恨永远留在了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