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云摆摆手,说道:“不打紧,只是突然从身后被撞,有些不提防。这好在是我,要是一位老人站在这里,怕是要倒地受伤了。”
听了谢流云的话,与男孩同行的中年男子对着男孩不禁又是一阵数落。
男孩很是紧张的站着,低头乖乖的听着训斥。
看着男孩拘谨的样子,谢流云有些看不过去了,就上前劝解这个中年男子不要再训斥男孩了。
见谢流云在旁说着好话,中年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就朝着谢流云一抱拳,“这位先生提醒的是,我这徒儿就是有些毛糙,今后我定会好好调教。今日冲撞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光没跟他一般见识,还出言为他说话,您真是一个好人啊!”
谢流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人,心想,“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师徒俩?若不说的话,还当他们是父子呢?”
“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谢流云感觉这对师徒颇有些意思,就禁不住开口相问。
中年男子听谢流云这么一问,顿时脸上堆满了愁容,说道:“这不准备带着徒弟出去闯荡一下,让孩子见见世面,到出徒的时候了。”
谢流云边排着队,边与他交流着,此时男孩已与中年男子交换了位置,方便他们俩说话。
“这是好事啊?为何见您是满脸愁容的呢?”
“先生,您是有所不知啊!这连年战乱的,到哪儿讨生活都是不易。在外面闯荡,谁也不知将来会怎样。”
“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河北邯郸,去那里碰碰运气。”
“哦!邯郸是个好地方,您去那里是因为熟悉啊,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不瞒您说,我们在那边有老乡,听说混的还不错,所以就过去投奔,兴许能好过点。”
“您是哪儿的人呢?”
“我就是咱们本地的,要不是为了生计,谁想离开家乡啊?”
谢流云听着,心里有些感触,这些年军阀割据,混战不休,老百姓活的太艰难了。
这年月,当兵的是“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的拿命搏杀,老百姓是“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的艰难度日,唯有当权者是“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忙于争权夺利,偌大的一个国家,没有谁会真正在意老百姓的死活。
谢流云每想至此,都感叹着何时这世道能真的太平啊?
他只恨自己是一介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智无孔明之才,只是“有心报国苦无门,聊为生活强支撑”罢了。
作为桥梁工程师的他,根本没机会去实现自己的造桥梦想。
他曾将用时两年多,精心设计绘制的桥梁规划图呈报给局里,希望能付诸实施,期盼着能为桐庐的交通建设出份力,解决人们出行难的问题。
可是他等来的上级批复是,所报方案不符合社会实际情况,自己的方案被上级否掉了。
他几次向上级反映,争取建设立项的机会,可每回都是碰了钉子,甚至被上级点名批评,说他是好高骛远,乐于追求不切实际的荣誉,名利心太重。
自己报国无门,还被无故扣上几顶莫须有的帽子,一度让他很是消沉。
心灰意冷的他将自己的规划设计图纸统统放在箱子里,推到床底下,懒得去动。
那放在箱子中不见天日的,不仅仅是图纸,还是他的事业与梦想,他伤心透了,不想再去触碰。
作为公路局的工程师的他,现在每日所做的不过是检查已有桥梁的使用情况,统计桥梁道路需维修的地方,跟统计员没什么两样。
有在建工程了,谢流云年轻又是技术骨干,总会被外派跟着施工单位进项目部。
每逢这个时候,都是谢流云高兴的时候,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总好过在死气沉沉的办公室里发呆。
当然,他所跟的施工单位无一例外的是外国人设立的工程公司,公路局公开招标的路政工程,颇具讽刺的是,承揽建设的单位里却没有中国公司。
这些都是因为,他们公路局是没有经费开建新的桥梁道路工程的,面临国力孱弱的国情,只能让财大气粗的外国人开立的公司来进行建设,愤怒之余也感无奈。
这种情形用谢流云他们桥梁处的老人段工的话就是,“公路局不修路只看路,桥梁处不建桥只过桥”,公路局就是一个政府部门的摆设,中看不中用。
他们这些工程技术人员,与那些醉生梦死的庸才官僚截然不同。
那些尸位素餐的人终归会被淘汰的,他们这些有真才实学的人,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公路局里的技术人员们彼此鼓励着,虽然目前的大环境不好,但是国家这种困顿的局面一定会改观的,即便身处黑暗,未见有曙光,他们心中并没有丧失那份要建设祖国的信念,否则也不会到这里来工作,并一直坚持下去。
作为这些人的一员,谢流云时刻提醒着自己,既然没有机会实现自己让天堑变通途的愿望,那就好好学习,储备知识,积累经验,等到机会来临,定可大展拳脚,施展自己的抱负。
谢流云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毕竟自己还年轻,还有时间。
看着谢流云沉默不语,中年男子问道:“先生,是不是我说的不对,惹您不悦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心事而已。”
“哦!那就好,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是去走亲戚,回趟老家。”
谢流云为了岔开话题,故意问中年男子道:“您和徒弟是做什么的呀?还非要到外地去讨生活,在这里不是一样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将手搓了搓,“我们是变戏法的,走南闯北是必须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吃这碗饭就是注定了的。现今徒弟既已学成了,不带出去历练一下,终究是不成的。您说是不是啊?”
谢流云点着头,觉得这个中年男子的话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