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生活在中城，那么所见最多的，是雨，下不完的雨。

这种无人钟情的雨来自上层。

有人时常指着这些水滴骂骂咧咧，声称上层就是通过这些无孔不入的东西来控制他们。

在有些人为此抱怨个不停，徒然对着永远幽深黑暗的天空叫骂时，有那么一部分人也会相当享受这样的镇魂之雨。

不停闪烁的粉色与蓝色灯光，吵闹的音乐以及扭动着全金属肢体的女人在眼前这样让人热血沸腾，冷却液都难以抑制住激素飙升，顶着人工脏器爆开都不惜怒吼狂躁的场合之下，也显得异常无趣。

“那个人又来了？”乔是这处地下拳场的常客。

“是啊，这家伙最近来得勤，多半是日子过得无聊了吧。”同来的常客们心中有数，这场拳赛，他们不会押注。

在众人围观的染血擂台上，一名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人正在热身。

站在对角的并不是与他一样的正常人类，而是全身都经过改造的机械人。

“只要一拳，我打赌只要一拳，那个家伙就会被打成肉酱！”改造人大声笑着，露出一口尖锐的钢铁牙齿。

常客们明白其中的诡异之处，但是在这种地方，总难免看到几个开着附带全自动火控系统豪车的上层人。他们目中无人，不可一世。

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都能拿捏住节奏是这些人最大的毛病。

乔打量着那群上层来的年轻人，对他们身上的零件有些垂涎。

“再看一眼就该小心你的眼睛了。”有人说话，言语里带着讥讽意味。

乔并不在意，转而看向场上。

那个背身站在角落里的男人单从表面来看，没有经过任何机械改造，那肌肉虬结的后背上布满疤痕，在疤痕缝隙之间，是复杂的纹身。

“十字架上缠绕着吐出蛇信的尖牙毒蛇，左右两边分别是天使羽翼与恶魔之翼吗。”乔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这男人身上为什么会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

是经过更加精妙的，让人看不出来的改造？还是拥有那些说不清的古怪力量?

“赌注已经敲定了。”人群低语。

乔抬头看向擂台上方的全息投影。

“真是傻子啊，竟然出一百万！”有人小声议论着。

“可是说到底，对于上层的人而言，钱又算的上什么呢。”乔心想。

于显示赌注的全息投影下方，那个有着古旧东方面孔的男人转过身来，看向已将他看作死人的机械拳手。

“杀戮方，是来自下水区的武士，出拳力道足有十吨的搏击王者，烈焰巨像——卡兹费尔！”此处今天的主人负责亲自念出这些让围观的混蛋们集中注意的话，顺便好好介绍介绍场上这些不要命的疯狗。

“而挑战者，则是来自旧世界区的肉体凡胎，旧时东方人，文天！”

在场有少部分人知道这个名字。

双方站在场中，赛前得好好说说自己打算如何将对方撕成碎片，吞咽下去。

“多好的一副人类躯体，要知道这年头，实打实的生物质躯体可不容易得到。”烈火巨像卡兹费尔整整比文天高出一倍，足有三米多。

“那么你在这副躯体上又花了多少钱？”文天赤裸着上身，双手抱胸，仔细打量着，“左眼上那些密集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细小孔洞是最新的动作检测系统？这套系统最贵的应该是那颗最新的动作分析芯片吧。还有，看看这胳膊，关节、手部强化，还有这精确控制拳击走向的细密火弧喷口。”

正是因为名声在外，足够强，因此卡兹费尔才对眼前这只有人类躯体的家伙的挑衅不具防备。

“我会将你的人头卖出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卡兹费尔冷笑着向后退出一些，摆出拳击架势，“至少这张脸还算得上漂亮。”

文天扭动脖子，一阵骨响清脆有序。

“好好看着那个人类是怎么被打成肉酱的。”来自上层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黑色极简衣装，经过肢体部分强化以及外骨骼改造的身体之外，不过是一件黑色离子外衣，以及一件贴身剪裁的防弹夹克。

这种精密的改造以及极简干练的风格，代表着这年轻人来自上层势力中的“集团”部分。

那些掌握着经济命脉以及科技力量的大财阀在世纪中的大战争结束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上层的重要部分之一。

在上层，几乎没有人会招惹这些冷静而残酷的疯子。

虽然你很难在那似乎只经过简单改造的肢体上看出强大的力量，但你也得相信，那些为了追求美感而定制的完美手臂当中，指不定就藏着一把足以切开一切的高周波武器。

另一个特点就是，集团的人往往有着模式化的冷峻面容。就连发型都似乎是工厂制造，全部相同。

眼前的这位可能是异类。

他虽然是集团的人，可身边那些女人，却满身都是奢靡世代的装扮。

夸张的妆容，过分强调曲线，甚至有些病态的躯体，以及颜色鲜艳的皮草装扮，沉重的各类金色饰品。

奢靡世代并非追求这样的夸张，只是在那个世代的人生来如此。

“现在！拳赛开始！”上头拿着纯金麦克风的仿生人只有半边身子，在它那颗滑稽的小脑袋之下，是简单零件拼成的上半身。

全场欢呼嚎叫，音乐越发激烈放肆。

二人对战，一边胸有成竹，满心不屑。

其实另一方的想法也差不多。

雨声稍静，下得小了一些。

卡兹费尔躬着身子，附载在大脑上的分析芯片高频运转，两条充满旧时代重工业风格的粗改造手臂猛地一合，火花四溅，机械结构碰撞，嘎吱作响。

“警告！”

卡兹费尔正准备出拳，突然被脑内的系统提示音给止住了动作。

“怎么回事?”卡兹费尔看着一项项警告数据从右边的义眼视觉界面上流过，难以理解。“竟然说无法分析?”

“我总是不能理解你们这些脑内插管的疯子，拳场上也好，生活中也罢，要知道人工智能可感受不到死亡的气息。”文天双手抱胸，冷静地看着这一堆废铁。

“这不可能！”卡兹费尔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甚至重新检测过一遍系统。

但结果是一样的，系统仍然在提出警告。

“就算是黑客入侵，也得有网络波动才对。”卡兹费尔关闭了整个动作检测系统，神情暴怒，“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但是你这样的对手，根本不值得我用上系统！”

“这就对了。”文天再次摆开架势，大有螳臂当车，蜉蝣撼树的架势。

“来了！”在这种拳场上，他们想看到的不是什么技巧较量。这些混乱都市之下的狂躁分子们想看到的不过是机械手臂之间数吨力量的对撞，想看到的不过是一方被另一方扯出胸前的能量供应系统，或是打爆脑袋，看着电解液与鲜血流满整个擂台。

卡兹费尔一拳打向文天，原本造型就极为夸张的机械手臂全部展开，精确控制拳击走向，增加拳击力道的火弧喷口则接连喷射出深蓝色火弧。

这一拳打来，不说肉体，就是一辆重装坦克都会被硬生生凿出一个大洞来！

“快看看他手臂上的火弧，那些已经不止是简单的火弧喷口了吧！”乔看着那深蓝色的火焰，惊呼出声。

“那是等离子火弧，现在那可不只是有着十吨力量的一拳，也是包裹着等离子火焰的切割锥。”

“烈焰巨像卡兹费尔，下水区的武士?在成为拳手，以武士这个古老名号为名之前，卡兹费尔有另一个称号！”有来自下水区的人道出事实，“食人猛兽，吞天！”

卡兹费尔曾以旧时代东方神话中的凶兽吞天为名。

而不管怎么看，文天都是死定了。

“听听，听听这些对你的赞美，不管是出于畏惧还是出于尊敬。”文天不闪不躲，等着那一拳来临，甚至还有说有笑，调侃着对手。

“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还凭什么这么冷静！”卡兹费尔一拳砸向文天的脑袋。

音乐声震响，鼓点逐渐密集，激昂的电子音乐与机械手弹奏的高昂尖锐电吉他人工泛音混合在一起，成了让人血脉喷张的杀戮乐曲。

那一拳来了！

等离子火弧已经到了文天面前。

“嘭！”

一切都到极点时，文天出手了。

只是一瞬间，那个“矮小”的东方男人就从所有人的视线，所有的电子监测，甚至是红外监测，雷达图像当中消失！

下一刻他出现在卡兹费尔身子底下，躲过了锋芒毕露的两边手臂，一拳上冲，击穿了卡兹费尔的供能心脏。

随着这一拳击碎供能心脏，卡兹费尔本体随即爆裂开来，残肢碎片散落一地，电解液混合着血液在文天脚下流动。

那颗丑陋的半改造头颅落在文天脚下，连续翻滚两圈之后脸朝向文天。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拥有这么强的力量！”卡兹费尔双眼死死睁着，从下往上看着文天。

“你的系统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对我出手吗?”文天抬起脚，踩爆了那颗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