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下层旧世界区。

作为下层中最大，秩序也最为稳定的部分，此处的稳定得益于隔绝上层的自我管理。

当然，这是建立在弱肉强食绝对秩序之上的稳定。

除开在脱衣舞厅边上开一家只对一位顾客服务的面馆这种古怪的兼职工作，这位很早就出现在视野当中的老爷子有着一项看人吃饭的主业——

铸剑。

或者在从前该说是武器铸造，为这些中城收尾人的武器铸造。

不过现在这些人死得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而这位，只需要铸剑。

铸剑师轻轻敲了敲老旧的电子管音箱，有些心烦。

“可别再让那些垃圾从上层掉下来了。”

最近上层的一些动静甚至传散到了这里。

占据整个上层将近五分之一地界的教廷又是大战，又是诛杀。

很让人厌烦。

确认音箱还没挂掉，铸剑师这才挂掉电源，将这一堆从家中清出的废品放上拖车，去往整个下层的垃圾堆。

下水区。

生活在这里的怪胎们远比旧世界区的那些人来得张扬。

将车开到位之后，铸剑师走下车来，从手边长满青苔的墙壁上摸索出一块凹陷，按了下去。

整个地块下陷，将铸剑师带入隐藏的地下空间当中。

在这处下水区地下千米的巨大空洞当中，穹顶金属结构已经有所脱落，可四条用来集束能量的牵引柱还如崭新。

“该停电了。”

铸剑师打了个响指，回音在空洞的空间当中传响，经久不散。

他转身，一脚踩在身边的按钮上。

质感粗砺，狂躁不安的硬派摇滚乐通过穹顶上方坏掉三个的音响组发出，尖锐刺耳。

随即，在其身后，巨大工作台缓缓上升，一排锻锤浮出这合金打造的地板，从二十五厘米到二十五米尺寸，共一千把。

“看样子，这一次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斩杀力。”

撒冷第一批敌人来自边界，至于集团旧世代，防的是他们的能量武器。

铸剑师以双手之力握住二十五米巨锤，原本昏暗的地下建筑中迸发出刺眼的光亮，将一切映成强光之下的虚无。

铸剑师闭上双眼，全身紧绷，重锤砸击。

整个地下部分所有能源都被这些四条牵引柱截流。

一瞬间，整个下层部分陷入一片黑暗。

光亮由下水区开始消散，向外，将无尽黑夜蔓延。

至于下层的能源供应系统以及经济系统，姑且不论。

在通货膨胀严重的情况之下，生存用的能源以及元器件才是金钱。

就算失去了这部分能量供应，下层这些杂碎也有备用能源。

随后，当黑暗覆盖下层之时，一声震响伴随着狂躁的能量潮涌传遍整个下水区。

一半的改造体因为能量潮涌直接炸碎，这其中当然以某些人的脑袋为主。

而在牵引柱之下的平台之上，由能量聚集而成的原初铸块已然形成。

铸剑师小心翼翼地取出封装在匣子里的天使翎羽，分批加入铸块。

本质而言，不管是集团特殊部队所用的高周波武器，还是教廷骑士所用之圣剑，都是借由能量的强度提升武器品质。

这里不过是将这一点做到极致。

至于加入文天从小天使身边搜集而来的脱落翎羽，是为了增加亲和性。

凡是强大的力量，必然要付出代价去掌控。

——

“他们应该知道了。”

收尾人站在这如同鸟雀牢笼高塔的边界，从不到半身宽高的窗口向外看探。

“在古老的东方武道哲学当中，我们通常认为，自身实力才是决定上限的要素。”

这里指的是铸剑这件事。

“你已经够强了，但是我们不在制定规则的战争当中。”

意为以收尾人一己之力，很难解决这些麻烦。

这已经是一天之后，加涅的上半身已然恢复如常，不过，重新生长出来的羽毛带着更不讨喜的灰色。

深重的灰色。

“只是你认为没有规则而已。”

收尾人解释道。

“天空中多出一轮太阳，则水中就会多出一轮倒影。”

“你想说什么？平衡？”

“对策。”

收尾人接着刚才的话说了起来。

“铸剑的目的在于抵挡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正是我在这里的必要。”

对于整个局势而言，教廷有与边界死战的实力，并且可以两败俱伤。

他在这里，要控制的还是那些不必要的第三方参与者。

“至于平衡，教廷与集团的对立存在才是中城的平衡。”

关于这个，当然也是他要维持的，并非职责所在，但也是应尽之事。

“我始终不能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站在教廷这一方。”

任何一种存在，都有其存在的立场，这才是推动他们做事的原动力。

而对于收尾人来说，那是什么？

“说说你的疑惑。”

加涅看向他。

“如果你所需要的是天使血精，以你斩杀教皇的实力，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将其夺走，根本犯不上做这么多麻烦事。如果你想要杀教皇，这目的同样来得纯粹。”

这里面，似乎没有一件事是合理的。

“要我怎样解释，你们才会明白？”

这件事不好说，但还请各位静听。

“收尾人合约本身所包含的内容，是不能被违背的存在，这是我们这些人的规则。杀教皇，是因为宿命必须被斩断。至于你，需要你自己明白。”

可是加涅不明白。

或许他现在确实是不应该明白。

撒冷的矛盾究竟是什么？

在任何一个系统当中，原初存在的一切都在新生至毁灭的循环中。

不过是方式的温和与否，姿态的不同。

文天慌慌张张地掐掉烟。

“与教皇的那一战并没有你所认为的那么轻松，现在的我并非中城最强。”

他似乎没有说过，不是所有的收尾人合约都会遇上这种问题。

“一般而言，我会将这样并非出于意愿，而出于事态严重的合约称作暴力合约。”

另外一个需要解释的点是，不管在何种场合，何种状况，任何立场，强大力量的参与首先带来的永远是毁灭与混乱。

至于和平，那是后话。

随后，晚起的小天使悄悄推门，随即眉头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