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小村,寒冬腊月,出门的人很少,只有三两孩童在追逐打闹,玩雪玩的不亦乐乎。
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在村口走入,印在雪地上的脚印异常醒目。
“阿伯。”少年停下身来,望着躺在木质摇椅上好似睡着的老人,轻声问候。
这么冷的天,不在屋中取暖,反而迎着雪悠哉小憩,这一幕,让少年诧异的很。
听见呼声,老人抬起褶皱的眼皮,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满身风雪,有些惊讶的道:“娃儿,你从哪里来的?”
“阿伯,我从瑾凉山下来的。”李长安礼貌回答。
“瑾凉山!你个瓜娃子是不是觉得我老头好骗的很。”老伯一听山名,扶着椅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瑾凉山是座荒山,豺狼虎豹多的很,怎么会有人住的嘛,更何况是你这么个小胳膊小腿。”老伯越说越激动,坚定认为瑾凉山中没有人烟。
“骗人的娃儿要不得,你要是不骗人,老头我看你冻的厉害,还能让你进屋喝点热茶暖暖身子,现在嘛,赶紧走赶紧走。”看着老伯严肃的模样,少年笑了笑转身就走。
“娃儿,别走,进来暖暖身子,雪下这么大,你身上这么点布怎么受的住啊。”李长安回头,看见老伯身后的屋中走出了一位大娘,面带微笑,招呼着自己进屋。
“你这个老糊涂,娃儿说他在瑾凉山附近路过,那周围有几个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娃儿这么小,不会骗人的,是你呀,没听明白。”大娘双手掐腰,对着老伯就是一顿呵斥。
“大娘,可我……”李长安刚欲开口,就被打断了,招呼进了屋。
屋中微温,有着炉子生火,比如外面的冰天雪地确实暖和了许多。
“娃儿,来,喝碗热茶。”李长安还没坐定,大娘就将盛满茶水的碗端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大婶。”李长安礼貌接过,并没有着急喝下,而是乘着机会唔了唔,暖了暖手。
“娃儿,这大冷天的你是要去哪儿?”大娘拉了把凳子,坐在了李长安旁边,眼里满是疼惜。
“大娘,我去锦纹城。”李长安咧嘴笑了笑。
“锦纹城,那个地方可是要命的狠嘞,前些日子我家狗娃就被城里当官的点名带走了,说是去当兵嘞,这一走,也没个音讯。”大娘说着,眼泪就哽咽着落了下来。
“大娘,当兵不是坏事,况且现在也没战事,说不定是忙,还没来得及给您回信呢。”李长安连忙宽慰,希望大娘少些担忧。
“你说的是真的?”大娘擦着眼角的泪,抽泣着问道。
“真的!”李长安点头,肯定答道。
“娃他爹,你听到了没有,狗娃是忙的很,没有时间给咱回信,你赶紧回屋里来,你坐在外面天天看那都是白看。”大娘哭笑着,喊着门外的老伯。
李长安沉默,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大伯坐在外面的原因。纵使寒风刺骨也抵挡不住父母对孩子的思念。
一整寒暄过后,李长安从大娘口中打听到了不少消息,锦纹城离这里已经不远了,长短不过几里地,腿程快些,一个时辰就能看到城门了。
“娃儿,你把这袄子穿上,天气这么冷,会冻坏的,这是我家狗娃的衣服,他又不在,放着也是放着,给你也正好派上用场。”还没等李长安开口,大娘已经将袄子披在了他的身上。
“谢谢大娘。”李长安挠了挠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除了师傅和师妹,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走吧走吧。”看着李长安披着自家孩子的衣服出了门,大娘忍不住偷偷的抹了抹泪,好似又看到了狗娃离家前的场景。
“阿伯,天气冷,早些回去歇着。”李长安出了门,俯下身子在老人耳朵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去。
在他的身后,阿伯久违的咧嘴笑道,颤颤巍巍的摆了摆手,目送着少年远去。
“娃他爹,狗娃还能回来么……”
“老婆子,咱俩都老了,娃当兵去了,尽孝是等不到了,不过他要是不给老头子我送终,我可饶不了他。”
“咳咳咳……这一下雪,人就老的快咯……”阿伯自言自语着,靠在了风雪中的椅子上,一如既往……
锦纹城内。
今天城内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城主府上更是金碧辉煌,挂满了锦绣灯笼。
府门大开,迎四方亲朋,面好友。
府中人皆知今日是少城主成人之礼,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这吉时已到,宾客落座,少城主却迟迟没有露面。
“城主,我等厚礼相送,诚心诚意前来祝贺,少城主此举难不成是看不起我等?”宾客席中,一位赤发金冠的男人开腔,中气十足,言语中满是戏谑。
在场众人原本就心中不满,不过没人敢提,细看之下,倒也认出了这开口之人。
王多金,锦纹城中底蕴深厚的王家家主,在邶国新政时,据说倚靠上了一位
朝廷正四品通政司,可谓是扬眉吐气,在锦纹城中呼风唤雨,可谓是一人之下,这也是他有些看不惯城主的原因。
而今日,他前来城主府祝贺,自然有着他的小算盘。
城中人皆知,城主一生清廉无私,可偏偏有着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从小饱读诗书,干的却是一些讨人愤怒的事情,在城中行事霸道,目中无人,据说还偷偷去过宜春楼,让城主颜面大失。
王多金也是看准了这一点,特意前来,没成想,老天如意,这么隆重的日子那小子果然没有出现,这正是个好机会。
宴席高座,城主傅谦尹稳坐居高临下手心轻抬茶杯,不紧不慢抿了少许,在这雪落天气,很是应景。
“我儿心生欢喜,在这一日出去游玩未尝不可,难不成少了你王家的几句唾沫星子,我儿冠礼难成?”傅谦尹语气平和,却无人敢小觑。
“傅城主,我们好心前来观礼,你如此怠慢,把我们当猴耍,如此作为,以权谋私,我王某人必要为场中众人讨个说法!”
“你们也和他一样么?”傅谦尹完全不搭理,抬起头,扫视下方众多宾客。
“傅城主说笑了,我李家是纯粹前来祝贺少城主的,岂敢有问罪这一说法。”
“对对对,李家主说得对,城主一生为民,我们眼睛不瞎,心中自有公道。”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没注意到王多金的脸色逐渐阴沉。
“王家主,傅某照顾不周,府上只有香蕉少许,不知你府上猴多不多,够吃不够,若是不够……”听着傅谦尹的话外之意,王多金脸上黑红交替,感觉呼吸都些不畅。
“傅谦尹,你欺人太甚!”众人看着王家主咬牙切齿,目光直指高座,似乎闻到了火药味。
“王多金,人和猴我还是分的清的。”傅谦尹露出一抹笑容,甚是高兴,不知是因为宾朋满座还是茶水顺心。
原本热闹的场景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一边是一城之主,另一边是背景强大的家族势力,论场中众人,还真没能惹得起这二位的。
“不好了,不好了。”慌慌张张的叫喊声由远及近,恰好打破了场中的僵局,众人询声望去,只见一个酒馆伙计模样的人快步跑来,踉踉跄跄很是着急。
众人急忙让开了一条路,那伙计满头大汗四处张望,突然眼睛一亮,犹如看见救星一般前行几步,跪在了傅谦尹的正前方。
抬起头仰望着傅谦尹,开着哭腔道:“城主,少城主在我们酒楼大肆玩闹,不仅打伤了人,就连我们的酒楼都快要被拆了去,您快去看看吧。”
看这情形,估计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然的话,一个酒楼伙计如何进的了城主府,想必已经是城主府的常客了。
话音一落,场中众人倒吸了几口气,似乎是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头皮发麻,而反观王多金,在听到消息后,嘴角都快到笑得裂开了。
“少城主冠礼之日,倒是给了我们不少惊喜啊。”王多金笑着,坐在了座位上,轻抿了一口茶水,此时的他,也体会到了一丝惬意舒爽。
“王家主,您也快去看看吧,少城主打的人就是您家公子啊。”酒馆伙计转头一看,王家主正好也在,免得呆会在多跑一趟了。
“什么!”王多金拍桌而起,惊洒了不少茶水。
“傅谦尹,你如此娇纵,迟早会惹祸上身。”王多金说完,起身离席,向着城主府外走去。
酒馆伙计一看,起身赶紧跟着王家主奔向城主府的大门。
傅谦尹看着逐渐消失的身影,眼中若有所思,朗声开口道:“诸位,我儿少钦生性顽劣,在城中给大家添麻烦了,但我保证,他若是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纵使他是我傅某的血脉至亲,我也定斩不饶!”
“傅某在这里向诸位赔个不是,望大家多担待。”说着,傅谦尹起身,弯腰作揖。
“城主万万不可,我等岂能受的起。”满座宾朋惊然起身,对傅谦尹做出的举动震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