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绎有些无语。
古绎开始石化。
古绎有点不知所云……
以上的懵逼三连,就是她现在内心的真实感受。
系统君提醒她赶紧回神套话,观众也怂恿她快点给对方绕回去。
然而,面对这位年纪还小的少女,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重话,甚至连带少许呵斥意味的句子,都无法脱口而出。
也就更别说,那些不耐烦的糊弄了!
所以,单纯地学平常人应对“十万个为什么”式提问的………不知道、查百度、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的敷衍回答。
古绎是说不出来的。
晚霞已经消散,银灰色的天幕在夜之女神的手下快变成纯黑了,夜间的风有点冷。
古绎心里却想着有一搭没一的东西,她盯着对方因为夜风的吹拂,而开始轻轻颤抖的身体,忍不住地皱眉。
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斟酌着尽量用和缓地语调,跟白谨详细地说明这其中的关键之处。
她问道:“那让我们换一种思路来说,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身为一个曾经的“职业喷子”,请务必相信在下的专业素养。有句老话说的好,“只要给我足够的说话时间,和一个愿意耐心倾听的对象,我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以上言论,节选自古绎著作《关于喷子的五十个秘密》中,其六“关于颠倒黑白这一词语的真实诠释”章节。
古绎虽然平时是个社交无能,现实也是个社交无能,再加上经常有“心理问题”这个duff积压在身。
但偶尔关键时刻,她还是能成功发挥自己的喷子经验的。
就比如说,现在……
白谨听到这个问题,就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点了点头回答道:“最喜欢的东西的话,只有书和小蛋糕吧!”
“那你也应该知道,小蛋糕吃多了,有什么坏处对吧!”
“对!”听到这个问题,少女乖巧地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你的家长禁止你吃小蛋糕,但是当时的前提条件是——你却非常想吃。这种时候,我们先不说,你会不会违背家长的要求。”
“我们就从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来说,你心里有没有一瞬间,就想打破自己的原则,去偷偷买点吃?”
“就是……那种……类似于灵光一闪、昙花一现程度的轻微想法,”
这个问题,着实让自诩好孩子的白谨有些难以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她咬着唇,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才小声地说出那个字:
“有!”
听到这个回答,古绎顿时感觉这波稳了,如同森林里经验老道的猎人一样,她已经准备好绳索和伪装。
就等着一只白嫩嫩的兔子跳进去了,而现在,对方已经半只脚踏入陷阱里了。
她露出了笑容,像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圣诞礼物的孩子。笑意里更多的是满足和愉悦!
古绎继续说道:“那么,你肯定之后也会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听从家长的话语,不能去买小蛋糕对吧!”
“嗯!”
“你看,在如此接近的时间里,你的心里冒出了两个想法。其中,头上顶着光环的小天使告诉你,你应该做个好孩子,而……”
“而拿着尖叉的小恶魔,则坐在我的肩上,生气地对我说,别听这些,做你自己?”
白谨迅速地接上了她没有说完的后半句,熟稔地仿佛是多年的好友,语气里满是平静。
“对啊!你看”,古绎伸手用食指戳了戳白谨的额头,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白谨忍不住缩了缩头,等到反应过来对方的动作时,笑意又浮现在眼底。
“你会有如此矛盾的想法,那其他人呢?说到底,人类就是矛盾的集合体。我想,你口中的那些大人,大概也是这样吧!”
廖一梅的《悲观主义的花朵》里,是怎么写的呢?
古绎把长发撩到耳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地白谨披上,还在肩头小心地掖了掖。
白谨想后退几步婉拒,却终究没有躲开,谁叫年龄造成的身体素质差距过大呢?
古绎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说道:“大人们也是一样,他们既希望有个听话的乖孩子,又希望自己的孩子有足够的应变和判断能力。”
寂寞的黑夜,自然有孤独的风。还有冷淡的灯光,和奋不顾身往前扑的飞蛾。
那些阴影里,到处都在上演着悲哀的戏剧。
“啊!”古绎心想,“记起来了呢!”
书里,其实是这样说的:人的欲望前后矛盾,瞬息万变,混乱不堪,牵着你的鼻子让你疲于奔命。
她看着思考中的孩子,趁机打火地说道:
“而一个有些足够随机应变能力的孩子,在面对任何事物的时候,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大概就是自己本身做出判断和想法。”
“判断是对是错,是善是恶,或者想自己是否喜欢和厌恶。”
“然后就是思考对应策略和方法,而不是什么大人的话。就像你很渴望吃小蛋糕的时候,你应该想的是……这样做的好处和坏处,还有可能造成的后果。”
“这个,可要比大人们的话,要有用的多啊!”
白谨渐渐听得有些明白了,对于大人来说,促使他们做出自己的决定,并不是什么长辈的话,而是自己的思想和判断吧!
有很多时候,拘泥于权威,反而禁锢了自己的思想,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了。
墨守陈规并不是说不好,愿意遵守规则的人,总是可爱的。但是,在遵守规则前,你得正视自己的内心的想法。
一如很多年前,老师让古绎当着全班的面前道歉,那个时候,对她来说,心里的想法和感受,大概要比规则什么的更重要吧!
因为她很明白,自己如果真的道歉了,纵然可以继续读书,继续学习,可自己一定承受不了之后的东西。
那些窃窃私语和议论纷纷是抹了毒药的帕子,鄙视的目光是锋利的刀子,而接踵而来可能发生的信任危机和标签,则是致命一击。
相比之下,只是单纯地成为班里透明人,也轻多了,顶多就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而已!
只是稍微……有点疼而已。
古绎微微一笑,突然很庆幸,当时自己做出的决定。在那个讲台上,脸色苍白无力,浑身发抖的她,明明怕得不行,却还是用手撑在讲台上。
一字一句地说:“我道歉…………个屁啊!”
虽然后来就被教导处地人带走了,还被劝退了,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有些意气用事。
但是……
不后悔啊!一点都不后悔!相反,做出这件事,让她很开心!
她啊!哪怕再怎么难过和悲伤,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回忆起当时心头燃烧地熊熊火焰,就会感觉充满了力气。
虽然,事后证明那更多的是热血上头的冲动!但还是单纯地因为这个,而高兴着呢!
就像看到阳光就会觉得温暖,看到月光就会觉得安心,而听到鸟雀的叫声,就会有喜悦在心头跳动一样。
她几乎是温柔地拍了拍白谨的肩膀,看到对方依旧清澈的眼神时,心中一片祥和。
古绎说道:“好了,言尽于此,反正话你也听了。实在不懂就回去想了吧!现在……”
她的声音里透着狡黠,“是时候,该把迷路的少女送回家了。”
天都快黑了,这姑娘要是还不回家,她家长也会担心地吧!要知道,她面前的还是一个初中生。
这种时间还不回去,家里人得担心死啊!
白谨点了点头,正要准备往回走,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望着她眨巴着眼睛。
那株幼苗又摇晃起来了,不过风中带来的沙沙声变了,柔软的树枝长了出来,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
对方仰起的小脸上满是好奇,而古绎还以为她在担心本子的事,正要说话,却听见对方问道:“古绎姐姐?”
“嗯?”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最后一个?”
说这句话的时候,对方的神色简直就像听父母讲睡前故事的孩子,无理取闹地说,再来一个嘛!再来一个嘛!
古绎都快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可是又似乎觉得,对方的样子,至少要比那些孩子还要可爱的多了。
于是她说:“好啊!”
白谨满怀期望地说:“姐姐的话,也是看过这里的人工湖的吧!那么,当你看到水里游鱼的时候……”
“你在想什么呢?”
“我啊!”
古绎伸手再次戳了戳她的额头,在对方再次躲闪后,笑着告诉她,“我看到水里的鱼的话,心里大概会想到一句诗吧!”
“就是泰戈尔在《飞鸟集》里的的那句。”
“水里的游鱼是沉默的,陆地上的兽类是喧闹的,空中的飞鸟是歌唱着的;
但是人类却兼有了海里的沉默,地上的喧闹,与空中的音乐。”
古绎眨了眨眼:“我可能会想啊!这么说来,假如鸟儿会像鱼一样游动,那么人类,不也应该是游动着生活的吗?”
白谨愣住了。
【如果空气和无处不在的风也是水流状的话,飞翔的鸟也是在游动着的吧!
这么看来的话,直立行走的人类不是很怪异吗?】
她回想起自己的那句话,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的心在碰碰直跳,熟悉的话语让她感到由衷的欣喜,那是因为遇到同类而产生的情绪。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里面的欢喜都快藏不住了。
“啊!是吗?那真是……”
“太好了!”
你看!这种感觉就像是,那条生活在死水里的鱼,在某个突然的晚上,遇到了另一条鱼一样。
她突然惊觉……
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这条鱼,还有其他的鱼类,也活在这里呢!
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