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也没吃么?
我望着小侍女战战兢兢的脸蛋不由好笑,这段相爷脾气还挺大,挨骂的人是我,我都吃完饭回来了,结果他自己还端坐在那生闷气呢。
不过他既然爱生气便继续生气好了,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日后我还要靠仰他鼻息过活,但是长安城只手遮天的相爷大人不吃饭可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累了一天,我还是洗洗睡吧。
从前静会方丈讲到我没心没肺时总是要念声阿弥陀佛,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段相爷因为我而气的吃不下饭,所以连佛祖也看不下去我心安理得独自睡得安稳,于是施法让我堕入十八层噩梦,不得好眠。
我梦见阿爹一袭青衫像从前一样站在院子,里摸着我的头说四喜你要听话,我正欢喜的想要点头,黑白无常忽然从后面窜出来,用铁索勾住了阿爹的脖子将阿爹拖走了。
我使劲地拽着阿爹的衣裳,不肯松手,一阵黄沙吹来,阿爹与黑白无常都不见了踪影,我跪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的只有半块破布。
我梦见董公子站在我家门前,含情脉脉地抚摸着我的发丝说,四喜你等我三年,我一定回来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然而一转身,我亲眼看着董公子与另一位美丽非常的女子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望向我时,眼里满满的都是厌恶。
我梦见我昔日的小和尚荣玉,摇身一变变成了长安城白衣翩翩的小侯爷,只是他不快乐。他说,四喜,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憎恨自己这个身份,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一辈子都是梅花山上那个只会晨钟暮鼓的小和尚。
我梦见我女扮男装去参加了考试,殿试的时候被人揭穿身份,那高高在上的天子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杀”,所有认识我的人皆被连累。
我在十八层噩梦里度了一日又一日,日日如此恶性循环,我大喊大哭,却始终走不出去这张茧。
第十八日的时候,我终于听见有人唤我,于是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慌乱中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段相爷那张疲倦地脸。
手,被他牢牢握着。
小侍女正拿着帕子给我擦额头的汗,见状,喘了口气,“谢天谢地,公子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我问,“我睡了多久了?”
“公子自熄灯起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
难怪此时房内灯火通明,我大约是亥时熄的灯,按照小侍女所说,此时也不过子时罢了。
只是区区两个时辰,我却好似在梦里过完了好几生。
段相爷朝小侍女道,“清荷,你先下去吧。”
“是。”
清荷退了出去,顺带将卧房的门一并关上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清荷望向我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我的小心肝立即颤了颤。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不对,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传出去影响不……太好吧。
于是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朝段相爷道,“那个,我也没事了,相爷也回去休息吧。”
房内灯火摇曳,段相爷握着我的手却不为所动,半晌,方才憋出来几个字,“白天的事是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