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首都的议员们在到任的第一天,照例会有一个欢迎会。
时嘉茵收到通知后,准时赶到了国家议会大厦的阳光大厅。
大厅里,早已站满了各色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大约有百来人。
大量的餐食和酒水也在自动传送桌上流动着,提供给在场的各位嘉宾。
时嘉茵今天穿了一套正式的驼灰色女士西装。
五年的政坛历练,能让她面带微笑的和现场的这些陌生人打着招呼。
“女士您好,我叫林礼,来自港真市。很高兴认识您!”
一位年轻的男士主动上前和时嘉茵打起了招呼,后者回他一笑道,“我叫时嘉茵,来自鹰城市,我也很高兴认识您!我知道港真市,那里有很多海港。”
男士眉色一喜,“您也听说过港真市?”
时嘉茵点点头,两人又聊了一阵,彼此对对方的感觉都还不错。
在得知时嘉茵是下议院新进的议员后,这位林礼议员便邀请时嘉茵前往他们下议院所在的圈子里。
这是一群环坐在圆形沙发上的男男女女,有年轻人、中年人,但没看到老年人。
时嘉茵和林礼来到这里,向众人问了好,然后在空余的两个位子上坐下。
这群人里,一名长得艳丽、披着褐色大卷发的美丽女议员似乎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她正面带笑容,谈论着今年下半年的国民选举一事。
“……去年大选自由党支持率就没能胜过民主党,而这三年以来,我们民主党的改革措施稳步推进,民众的支持率还在不断上升。所以我对今年民主党候选人,很有信心。”
“丽莎说的很对,从民意调查上来看,我们民主党的优势还是很大的。”
一个眼神几乎黏在这位名叫丽莎的女议员身上的男议员立即接口道。
丽莎听完瞟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暗含秋波。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发表自己的见解。
“民主党的优势是很大,不过也要警惕自由党。他们最近又发起了不少自由大游行活动,抨击我们在环境破坏问题上不作为,还指责我们没能为民众开辟更多的中等职业。”
“这些抨击和指责在我看来,毫无说服力。环境问题一直存在,他们自由党执政党时候,不也什么都没解决吗?至于中等职业,这个口子一旦开大了,进入上层的人也会变多。精英之所以是精英,就是因为有权有钱的人数量最少,所以他们才能站在社会的最顶层!我就不相信自由党要是真的执政了,他们会将中层扩大!”
一个青年议员激愤的说着话,他家祖上三代都是贵族家庭出身的,思想上坚决维护贵族的尊贵地位,强烈反对底层的贱民和中层的平民步入上层。
另一位中年议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金字塔形的结构其实并不合理,橄榄形的才是最好的。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一的人手上,这是一种极端的贫富差距。根据基尼系数,我们国家的贫富差距,在世界上也是名列前茅的……”
时嘉茵静静的听着这些议员们的高谈阔论,也在思考着他们所说的问题。
现在看来,虽然这个世界的规则是权力至上,但金钱与美色早已成为附庸。
即便随着另外两个世界的崩坏,金钱至上原则和颜值至上原则注入了这个权力至上的原则,即便三者鼎立了,但对于世界、对于最底层的民众而言,依然没有用。
多数人组成了这个世界,但权力和财富永远只在少数人手里。
正当她想问题想得出神的时候,一旁的林礼忽然拍了拍她肩膀,时嘉茵下意识的抬起头,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
“时嘉茵,到你了。”
她略一反应,就知道大家刚才是在按照次序发表观点。
微微思考了一下,时嘉茵开口道,“有一句古语说,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贫富差距依然在不断扩大,即便我们用再多的工作去让民众的心疲惫,用再多的娱乐去麻痹民众的反抗意识,用再多的语言去歌颂平凡和无私奉献的伟大,恐怕他们也会奋起反抗的。”
时嘉茵的这番话引得其他人深思起来,坐在她斜对面的丽莎见状,心中微微不满,因为这个新来的女议员一下子抢走了原本停留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
见这个小组陷入了沉默,丽莎便开口接话道,“我觉得你这话实在是过于危言耸听了。民众们现在过的日子难道还不够好吗?他们有得吃、有得穿、有得玩,生老病死都有国家贴钱补助,怎么会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起来反抗?”
先前追捧丽莎的那个男议员立即开口道,“没错,民众们是最温顺的绵羊,他们需要的是安稳的生活。而我们这些精英,就是他们的领头羊。我们都负责带领他们走向光明美好的生活了,有权力享受富足和高人一等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对?”
贵族出身的男议员也接话道,“权力作为核心,只能让极少数人掌握。我们可以用财富作为社会前行的阶梯,用金钱的规则指引老百姓们向钱看,这样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完全转移了。还可以附加美色的诱惑,由我们的人制定美和时尚的原则,从方方面面掌控人们的思想。”
“不错,民众的审美能力和智力水平都很低下,他们需要的是指导,是别人教导他们怎么做,而不需要自己思考。”
“说得没错,只要思想管控的好,民众永远都会像活在温水里那样舒适。”
听着这些话语,时嘉茵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捏紧。
像活在温水里那样舒适?然后就像温水里的青蛙那样,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吗?
民众的审美能力和智力水平都很低下?
那请问是谁在给你们投票?是谁把你们从底层选上来,只为了你们能在制定政策的时候,能为他们出一份力,发一分声音?
她不禁想起了政客入职培训的第二条——当政客要向民众承诺时务必开出空头支票。
只有在空头支票上面,才能什么都填,才能吸引民众,把选票投给你。
丽莎见时嘉茵静默着不说话了,嘴角勾起了一抹迷人的笑容,她状似闲聊的看向那位贵族男议员道,“我上一年的年收入才十个亿,这应该连你们家族年收入的零头都不到吧?”
对方整了整自己白衬衫领口的精致蝴蝶结,矜持道,“那是我们的家族收入,你一个人自然是不能比的。像我个人,年收入也就五十亿左右。现在当上了下议院的议员,财富可能会跟着上涨一些。”
接着丽莎又询问其他人,大家也都报出了自己的年收入,一个个的都是亿元户。
时嘉茵有些懵了,虽然她知道在这个世界,官员为自己谋利捞取财富是合法的,但是一年挣这么多钱,这也太夸张了吧?
一位路过的中年男议员,听到大家在讨论年收入。
在虚荣心和金钱原则的双重作用下,他靠在众人坐着的沙发边上,摇了摇自己手中的酒杯道,“你们在讨论年收入嘛,像我每天也不用做什么,都是下面的人在替我打理生意,好像也就一年净进个几百亿吧。”
众人一下子就听出来这人是在攀比。
但也有年轻议员虚心向他求教发财致富的法子。
于是他扳起手指头算了起来,“我名下有十家地产公司、二十家娱乐公司,这些公司都不需要我自己打理的,还有各种年例孝敬……”
年轻议员惊羡不已,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只见这位中年男议员神秘的一笑,轻声说道,“首先,你得成为一名上议院的议员。”
显然,他知道眼前的这群人是下议院的新进议员。
丢下这句话后,他扭头就走了,留下这些面面相觑的新议员们。
为了缓解此时有些尴尬的气氛,丽莎将目光转向了时嘉茵,她开口问后者,“对了,你还没说自己的年收入呢?”
此时的时嘉茵已经厌烦了再继续坐在这里,她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先说了一句,“我名下有一家慈善基金会,年入大概过亿。”
接着她突然捂着肚子站了起来,对着众人道,“不好意思,我忽然有点身体不适,先走一步了。大家继续聊就好,不用管我。”
说罢,她转身也离开了。
丽莎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好几眼,才慢慢收回目光。算你还识趣,知道自己走人。
时嘉茵走出阳光大厅后,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待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是亲眼见证着眼前的这一幕幕,她还是心里有些莫名的压抑。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现在就回家了。
但是现任的党魁还没有过来发言,对新议员们表示欢迎,并发表演说,是以她现在还不能离开。
于是她就站在大厅外的走廊上透气,这座大楼的中庭有一座很美的人造花园。
她看着落在花园中的阳光,不觉看出了神。
直到身后的大厅里发出一阵骚动声时,她才回神,接着又回到了大厅。
如果她所料不错,应该是现任党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