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王静姝,苏苒继续说道:“父亲对夫人一心一意,候府里也从没有过其他女人,哪怕是阿娘的存在,也从来不是父亲的意愿,夫人不用像大多数主母一样每日里跟小妾姨娘们争锋吃醋,也不必担心父亲什么时候会在外面拈花惹草而疑心疑鬼,所以夫人才保留了那份少女时期的美好,被人真心以待,才会待人以真心。”
“虽然真心不可待价而沽,但是苏苒觉得这镯子,依然是代表了夫人的心意,异常珍贵,苏苒和阿娘对夫人也都很感激。这候府里与其他府邸不同,没有嫡庶之分,没有太复杂的人物关系,原本就只是简单和睦安乐的一家人,我们母女像是突然闯进的外人,两位‘哥哥’不易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与这里相比,我也更习惯于康城。”
“这也是你娘的意思?那你以后的身份地位都不要了吗?”
王静姝惊讶于苏苒的想法,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应有的想法。
“阿娘最担心的应该是我的将来,她怕连累,怕委屈了我,其实这算不上什么,之前的十几年我们在康城过的也挺好。我爹既然是定国候,就算不在这候府,将来的婆家也不会小看于我,至于门当户对这一说,原本也不甚重要,当年夫人定也不是因为父亲是定国候才对他倾心的。”
“你这孩子,怎可什么都说?以后在人前可莫要胡说。”
王静姝这次是真惊着了,她没想到这丫头会正大光明的将婆家亲事摆到台面上来,完全没有小女儿家的娇羞害臊。
“哎!”
王静姝摇摇头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你这丫头还是缺些规矩教训,这些日子,我竟忘了让人教你些规矩。这些年来,你们母女一直在外面,你可知我为何要坚持接你们回来?”
“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想通了一些。”
“哦?那你说说看。”王静姝笑着说道。
“若按一般人的想法来说,定会觉得这样做是百害而无一利,清净的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若按二般人的想法来说,那就是离的远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更让人放心。第一种人不自信,第二种人太自信。而夫人既不是第一种,也不是第二种。夫人只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夫人身为候府主母,不想候府血脉流落在外,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和责任。”
“而且,夫人也曾有一个女儿。”
王静姝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苏苒说话,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王静姝的脸色变了变,心口有一瞬间的揪痛。
“虽然我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何事,但她是夫人和父亲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母的喜悦,付出的感情,还有失去她所承受的痛苦,都让夫人不能释怀,所以您也一直想为父亲再孕育一个女儿,只是这些年一直没能得偿所愿。后来,您觉得再没了希望,所以便想到了我。才会不顾父亲的反对,硬是将我接进了候府,以为这样便能还给丈夫一个女儿。”
“是我没有照看好茹儿。”
王静姝只说了一句话便泣不成声,被苏苒说中了心事,这些年在心里搭建的堡垒轰然倒塌,她躺在床上泪流满面。
简知文听见苏苒提起这件往事时便心觉不好,他是了解王静姝的,女儿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心结。在他站起身将要推门进去时,简玄墨拦住了他。
“父亲。你若此时进去母亲只会更加难过。”
儿子说的有道理,简知文手扶在门旁,犹豫起来,这时,他听见里面传来王静姝还带有抽噎的声音:“那年,她只有三岁,之文他,他很喜欢茹儿,喜欢的每天都舍不得撒手,可能就像你说的初为人父母吧,他手把手教会了茹儿走路,茹儿第一次叫人,也是叫爹爹,当时他高兴的都叫起来了。”
想起当年的事,王静姝的表情也丰富起来,显然,她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当中。
“之闻他其实是一个心很软的人,就算后来有了墨儿和煜儿,他都没有再像对茹儿那般亲近,我知道他是在害怕,害怕失去。这一年来,我经常会梦见一个小女孩,虽然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我知道那是茹儿,她长大些了……”
“可每次我想看清些的时候,就会醒过来,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你可知道?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我就想看清些我的茹儿,呜……”
苏苒看着王静姝失控的趴在床上不停捶打,一阵心酸。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些年,她还是不能释怀。
“夫人您错了。”
过了一会儿,等王静姝哭声渐消,苏苒又继续道。
“这世上,没有谁能完全替代谁,纵然是我来了这候府,你们失去的女儿还是回不来。”
王静姝背对着苏苒,把脸埋在手臂里,苏苒知道她有听的见,隧继续道:“人不能活在过去,对于父亲来说,女儿就算留在身边,也不能代替您,她长大后会出嫁,会生子,会在另一个家庭里财米油盐,就像夫人您一样,就是儿子也会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妻儿,而相守一辈子的只有夫妻。或许对于父亲来说,儿女都不是最重要的。您若是想真心为他好,就应该保重身体,活在当下。”
“您看您现在为他所做的安排他可接受?他不喜我和我娘,您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候府没了主母,我娘的身份又低,难道父亲还能续玄不成?一把年纪了也不好找合适的,年纪大的肯定是已婚配过的,年轻的又不会照顾人。”
这样看来,也只能是孤独终老了。苏苒没有说出这话,但王静姝却听出了这意。苏苒越说越不像话,王静姝终于忍不住转过了身。
“你这孩子,又开始胡说。”
王静姝转身瞪向苏苒,却发现那个女孩子正一脸笑意的站在床前,向她举了举手中的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