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咸先是气若游丝的应了一声,随后磨磨唧唧的从车上下来,甩了袖子指使彘儿去捡干柴和石块搭火,自己则晃晃悠悠的把随车带着的陶罐拿出来,伸到姜采采面前得了米,又晃晃悠悠的取了水倒进陶罐里,整个动作散漫而又流畅,不错分毫。
等彘儿把火搭好以后,又将陶罐放在上面,然后挪上马车,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两腿一搭,看了起来。
就这一过程,姜采采已经吞了三四次涌上来的三昧真火了,她一张脸黑到不能再黑下去,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就往山上走去,彘儿大约感觉出来她不高兴,跟在后面的时候,走的小心翼翼。
“你倒是听他的话!”走出老远,姜采采瞥了眼季咸的方向,带着点酸气的说:“就只知道姜连连,如果那病秧子不提醒你,你还不打算救我了?”
彘儿一双小眼睛忽的瞥到一边去,连带着脸都红了,“阿连小……”
“她都十四快十五了,翻过年就十六能嫁人了,还小?还不都是整天跟你混着一起玩,才总像个小孩子长不大……”
彘儿一张大脸越发的红了,局促不安的低下了头,好像即将能出嫁的姑娘不是姜连连而是他一样。
姜采采见他缩手缩脚,跟她走了半天也没说话,转身又看他一副熟透了的鹌鹑模样,顿时什么抱怨都说不出口,只是心里憋得慌,胳膊一挥,手指一点,指了个方向让他去抓个山鸡回来吃。
这么难办的一件事,彘儿没有半分质疑,“哦”了一声后,拘谨的夹着尾巴逃了,姜采采几乎被他那熊样惹笑了,笑过后又觉得自己着实无聊,吃他哪门子飞醋……
当然,她并不指望彘儿能真给她抓个山鸡回来,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打算去找点野果回来的时候,不想她一回首,就见漫天金光铺散开来,还未落下去的太阳,将飞梭的薄云照的通透亮薄,仿若是剪了一片片金云贴在天上……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脉络清晰可见,不同于寻常的大山,这山泛着股青黑色,从天边一直蜿蜒而下到她眼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就是绵牙山了,临湖那里也能见到绵牙山,可是都不如眼前的山景清晰……
这是北羌的圣山,也是礼朝的绵牙山,两国以山为界数百年,可也总为了这座山打来打去,现在它披着金光出现在眼前,却也讨不到姜采采半点赞赏:
“真黑!”
乌黑的姜采采做出了中肯的评价,随即又对这座山产生了某种说不出的厌恶,她说不出具体哪里讨厌,总之它黑就不对!
眼光堪堪收回,忽然发现此时她站的位置,真是个角度刁钻的好地方,能清楚明了的看见太庙里一大半的情景。这庙建的倒是精巧,就是有些孤独,看惯了这时代的主房旁边还得有两个耳房的姜采采,觉得黄色的土墙圈出那么一大块地,就只建了一座庙,着实有些浪费。只是这空荡荡的庙外,六七个士兵一组,不断地在庙周围巡逻,这些巡逻兵不仅圈内有,圈外也有,她甚至还看到有几队兵藏在暗处,如果不是站在这里,根本看不到……
她恍然想起前一世,爱豆去隔壁市做活动,那场地的保安,也这般严防密守,而那一次,是她最接近爱豆的一次了……
当时她前一天就坐车到达地点,然后面基了几个后援会的小伙伴,吃了一顿火锅,稍作休整后,半夜四点就去活动点占位置,可是爱豆人气太高,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粉丝太多,活动还没开始就挤的人透不过气,那些场内站不下的都给挤到了路边。
当活动开始后爱豆一现身,呼天海啸的尖叫声和不断拥挤的人群,愣是将她从栏杆这一头,挤到了栏杆另一端的大楼里……
虽然,她那次没亲眼见到爱豆,有些丧气,但当她知道爱豆在活动结束后,又折回来跟他们道别时,她又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
她心情澎湃的站在这里,望着太庙,仿佛能看见姜连连跟公子巍在一起说说笑笑,这样一来,她情不自禁的转换成自己跟公子巍说说笑笑,不由的又激动起来。
至于找什么野果填肚子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跟公子巍在一起的画面——昏柔的灯光下,他在写字,而她就在一边磨墨,两人时不时抬眼深情对望,她看着他面如皎月,而他也看着她貌若春华……不,姜采采一个激灵从这美好的画面中抽回神来,她实在不能想象公子巍对着一张黑脸还能淡定自若的读书写字……
这一来她忽然又有些丧气,“要不然先不去见他,等她的脸能稍微白一些再去见他?可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这样去见他,自己能有什么好结果?”
从一开始的满心澎湃,到现在荡入低谷,情绪转换之多到山路十八弯都自叹不如,自从遇到公子巍,她真的越来越觉得自己精分。
彘儿如她所料两手空空回来了,苦大仇深的皱着眉,说道:“阿采,这山上没有山鸡……“
姜采采目光涣散的看着局不安的彘儿,心里难受,觉得自己跟这傻子才是同一类人,都不被人喜欢。
然后她一言不发闷着头往回走,心里一会儿觉得应该继续去试试,万一公子巍瞎呢?又一会儿觉得凑上去没用,说不定还没到跟前儿,她就被当成怪物轰走了……
两人各怀心事往回走,肚子却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缘故,姜采采似乎闻见一阵春游烧烤的味道,情不自禁的深吸两口,心想着如果还在以前那个时代,她恐怕连接近都不可能,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于是,姜采采又莫名的提起了些精神,等她走近马车时,烤肉的香味就很浓郁了,她一步三跨的奔回到马车旁,就见火堆边儿上坐着季咸,他一手拿着树杈烤兔子,一手拎着酒壶,边烤边喝,好生自在。
彘儿越过她,两三步跑了过去蹲到火旁,伸手撕下一条腿,说道:“这里都是兔子,我本来也想逮只兔子,可是阿采要山鸡……哇,能吃了吧……”,说完便急吼吼的入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