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给他立好小桌板,把饭菜搁到面,把筷子拆开放到他完好的手里。
她做这一系列动作时,那双漆黑的眸捕捉到了她白玉似的手背创可贴与一点青紫的针眼,沾着一丝鲜红的血迹。
眸色深了些,可他没有明说。
“谢谢”他用左手握筷子,有些笨拙的夹起碗里的菜。
为初坐在床边端着餐盒也在吃,一开始便注意到了他的不便,可他没有提,她也没有主动帮。
从一开始,病房里的氛围就有些低沉。
他在生气——生自己的气!
为初吃了近半,他才吃了几口,配来的餐具没有勺子,他总夹不起来,可还是那样坚持着。
终究是没忍住,放下手里的餐盒,她主动接过了他的筷子“我来”
端起餐盒,夹起一块红烧茄子送到他嘴边。
深邃的眸看了她一眼,张嘴咬下了。
病房里没什么声音,她细心地给他喂饭,不时用纸巾擦去嘴边的汤汁。
饭吃到一半,听他说“等下阿维回来,我让他送你回去”
可他更想问——你身体还好吗?
“你还要住几天院,谁照顾你”
“阿维这几天会照顾我”
“别麻烦他跑来跑去了,我打车回去”
漆黑的眸抬起眼帘,看向她“他送你,我放心一些”嗓音低哑。
她便没有再说话了。
病房内一阵短暂的沉默,可空气里并未传达出尴尬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她身已更换过的衣物,忆及还在自己车躺着的那一条围巾——不知何时才能送出手!
阿维来接为初的时候,他撑着吊瓶架站在窗口前,看着医院大门外她弯腰了车,车辆驶进风雨里,慢慢地远离自己。
约莫半个小时,阿维的车停在了翡翠园正门。
“不好意思,麻烦你来回奔波”
“大家认识这么久,用不着这么客气”
她笑了笑“那我去了,你小心开车”
“哎,等等”
叫住了她,侧身从后座里拿出一盒口服液“这是老大让我给你的,今天在医院买的,有滋补身体、缓解疲劳的功效”
她有些意外“他什么时候买的?”
“没有,我来的时候老大给我发消息让我顺道买一盒”
“谢谢”她接过去,下车关车门。
了电梯,看着手里有重量的滋补品,不知心中思虑着什么。
受了强风雨,脑袋现在还有些肿胀疼痛,喉咙发痒,禁不住咳了几声。
电梯在自家的楼层停下,刚跨出来,迎面瞧见楼下的柏阿姨抱着孙子从自己的房子出来。
对方见着她,扬起笑脸“为初,这么大的雨还要班呐?”
对待不熟悉的人,她的性子向来寡淡,倒是阿姨自来熟的唤她名字。
客气礼貌的回答“没有,回去拿点东西”
“我说呢,在你家坐了这么久不见你回来,这不刚出来就撞了,真是不巧”
怀里抱着的孙子瞧见漂亮姐姐衣服别着一枚胸针,好奇地直接手就要去拿。
为初敏感,微微侧身避开了。
柏阿姨拉下宝贝孙子的手“别乱动,那是阿姨的东西”
阿姨?
心里头滋生一点不舒服,面没表现出来。
看柏阿姨一把年纪,怀里的孙子也不小,看神情就知道抱着有些吃力,她便不作过多停留“阿姨,我先进去了”
“欸,好,下次再来你们家玩”倒也不客气。
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母亲正拿着扫把清扫,茶几一堆的果皮与坚果瓜子的外壳。
“妈,我回来了”
一弦回过头来“怎么这么晚,不是说下午没课吗”表情竟有些异样。
心里想的却是怎么不晚一些再回来。
“有些事情耽搁了”
“妈,楼下柏阿姨的孙子多大了”
一听到关于邻居的孙子,顿时心有些虚“6岁多了”
“6岁多奶奶还这么吃力的抱着”
“那是人家独生的一个孙子,自然宝贝得紧”
为初没说什么,脚步往房间走去。
引得一弦忙唤“来吃点水果吧,刚才切好的”
“不了,我进去拿睡衣洗个澡”身体不舒服,连胃口都提不起来。
看着自家女儿一步一步靠近房间,一弦在身后欲言又止,想制止又不知如何制止。
她抬手刚欲拧开门把,谁知房门虚掩着没关紧,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进了去。
搁下手里的东西,在小书桌前坐下,手心探了探额头的温度,神情有些疲惫。
目光落在桌的口服液,不经意间看见一旁倾倒的笔筒,里头的笔凌乱的散在周围,目光再往一边移,看到旁边的教学书籍画了几道清晰的签字笔印,排列好的书籍明显被人动过,东倒西歪的。
脸色微变,忙扫寻屋子里其他的东西四下检查。
从墙的卷轴到书架的所有物品,最重要最喜爱的书她都抽出来翻看一遍,看到没被人动过,紧张的心才松懈了一些。
迈步拉开房门,走到母亲那边“妈,有谁进来过我房间吗”
母亲不会这样翻动她的东西,所以只能是旁人。
哎呀!
还是听到了发问,一弦心道不好。
“应该….没弄坏什么吧”
“柏阿姨的孙子进去过?”
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你的门关了,只不过趁着我跟你柏阿姨聊天的时候他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溜进去了,你的房间东西多,小孩子总爱新鲜玩意儿,我想着等他们走了我再给你收拾成原样,谁知道你后脚就回来了”
闻言,她的脑袋越发疼了起来,语气很是无奈“妈,你明知道我房里的东西都很重要”
“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捣乱了,我总不好跟在人屁股后面赶人或收拾吧,那不是没礼貌吗”
“现在这个不是重点”
“我发现的时候也来不及了,她奶奶也说没事不用管他,新鲜劲过了自己就会出来的,人家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那是客人应该说的话吗”
母亲温声劝着“好了,也没弄坏什么东西,下次我把你房间锁就是”
“人家就是拿捏准了你这温软的性子”
无奈拿了湿巾,回房去仔细地把书籍表面的笔印擦掉,所幸停留的时间不是很长,虽然不能完全清除,但还能去到一些。
………………..
孔母是在自家儿子住院的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情,通过与表叔的通话,表叔不擅说谎,电话那端的她一叫孔林接电话,表叔便露了马脚。
为初没有去过医院,一则交通不方便,二则,她有意疏远,可抵不住心里的担忧,每日总会致电阿维,旁敲侧击他的病情。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她房里点着一盏小灯,伏案用笔记记下舞蹈课的动作,不时扭动肩膀或手臂以排出新的动作。
即使关紧了窗户,依然能听到外头作祟的凛冽寒风呼呼作响,像极了黑夜里仰天而啸的狼嚎!
她不知是否因外头的声响而分心,总专注不下来,提笔的动作偶尔一停,就这般目光失焦的看着眼前桌子的一点。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的12点多,莫名的翻开通讯录,莫名地找到那个号码,指尖想要点,可又压制住了。
静默了须臾,搁下手机重新投入到工作里。
这一晚,她几近无眠。
这几日新闻都在报导台风的威力,街一些广告牌与绿化树相继被风刮倒,所幸无人伤亡,位置较低的街道积水泛滥,台风过后,相关部门加派了人手疏通道路,清点处理损坏的公共物品。
这一轮台风呼啸了三天,第三天台风已停,部分交通工具也开始营运,为初早起跑完步,顺道去了市场买菜。
9点的时候回到家,母亲还没起,她放轻了声响,简单做了早餐,又炖了一锅老鸡汤,放了虫草花。
汤在炖的时候,切了一点胡萝卜丁、瘦肉和洋葱,炒了一碟炒饭。
简单吃完早餐,她用保温壶装好了汤与炒饭,其余的放在锅里温着,写了一张便利贴,告诉母亲自己外出一趟,便提着东西出门去了。
到达医院的时候,来到病房门口,从外头朝里看了一眼,他正坐在床,脚的石膏还在,病床立着小桌板,双手正利落的在桌的电脑操作着,神情严谨。
看他还有精力工作,应当恢复得不错,这么多天的挂念算是缓解了一些。
目光往一旁移,阿维站在床边打着电话,隐约听出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到阿维手机,而后退了两步,不让病房里的人发觉。
有一道绰约优雅的身影从远至近,快步往这边而来。
那人一身有档次的春季毛呢长裙,不染杂物的手提着一款兰姿新品拼色的手提包,一头黑色的卷发披散而下,柔软如瀑。
瞧见病房外站着的陌生女子,慢慢的停下了脚步。
屋内的阿维打完电话,看见为初发来的消息,朝床的老大投去一个眼神“我出去一下”
孔林专注于工作,头也未抬。
病房门开了又关,阿维一转身便看见靠墙站着的朋友,奇怪地问“为初,怎么不进去”
不远处的人瞧见阿维,暗暗隐到了拐角,眼睛注视着这边。
“不了,我有点急事要处理,正好经过这边,你帮我把这个转给孔林吧”
一边接过,眼神透出狐疑“你们这几天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担心老大的病情不直接给他打电话,反而每天骚扰我,来了医院又不直接进去,还不让我告诉他”
“他是病人,我总不好打扰他”然后说“你进去吧,我要走了”
送完东西,她便离开了,才到达医院大堂,身后传来一声清淡而优雅的问话“请问你是为初?”
脚步停下,她转过身来。面前站着一位年过半旬的女士,风韵犹存,知性斯文。“您是?”
对方言明身份“我是孔林的母亲”
有些意外,随后微微颔首微笑了一下“您好,孔伯母”
孔母见她竟没有想象中的心虚与慌张,不免有些诧异“能打扰你半个小时吗”
虽不知对方为何找自己,不过长辈开口了,为初便也答应了。
二人出了大堂,到隔壁的甜品店落座,各自点了饮品。
脊背挺直,双手叠于腿间,孔母连坐姿也透露着名媛的优雅。
略带打量的目光在为初身停留了须臾,方道“请问贵姓”
“免贵姓木”客气友好。
“木小姐久仰大名”
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不过为初没有发问。
“木小姐会不会好奇我是从哪里得知你这号人物的存在”
对方从见面的第一刻起,便是一副拒人之外的姿态。
“我想应该不会是孔林”
“说实话,我很少未曾与人见过面就讨厌对方,你是个例外”
为初扪心自问,自己应该没有做过什么能让对方讨厌的事,如果有,那应当就是那位一旃的误会了。
“伯母觉得我插足了孔林一段感情?”
倒有些意外对方的聪颖“木小姐心思挺玲珑的”
她但笑未语,既不像孔母想象中降低自己的姿态借以讨好,也没有扭捏嘤哭。
有礼有节,目光平视。
“我不想做那些不讲理的人,一旃的父母与我家相识许多年,那孩子的心性我心里通透得很,子虚乌有的事不会胡乱泼人脏水。”
“伯母没有向自家的儿子求证过吗”她问得很平淡,听在孔母耳里就成了另一番味道。
“难道木小姐觉得我会信你,而不是我自己的侄女?”
“伯母信谁自然有自己的主意,不过您既误会了,我免不了也要为自己辩解两句”
一手端起桌的咖啡,浅浅抿了一口方慢条斯理地道“误会?木小姐三番四次的插入一旃与我儿子之间,导致两个孩子反目分手,这可是误会?”
“他们分手的个中缘由我不是很了解,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其中的缘由绝不是因为我”
“你倒是有条有理”
“他们二人恋爱期间,我与孔林不过是普通朋友,从未做过逾矩的事情,不可否认,一旃是纯真,只是有时候单纯会演变成一种执拗,她认定了是我破坏了他们的感情,兴许这样,会让她比较容易接受分手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