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店外不远处等候,陈平安在货架拿了一包槟榔,再走到收银台要了一包烟结账,一边走出来,一边撕开槟榔的包装,随手把垃圾扔到了脚下,而后拿了一颗槟榔扔进了嘴里。
一离开了祯娘的视线范围,陈平安整个人显得吊儿郎当,街头流氓的姿态就显露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小区,往前面继续走去,口袋里的电话震动,他掏出来,看到屏幕显示的备注后往前后看了看,跟在后面的科陆立即将视线从他身移开,神色自然。
他接起电话“干啥”
电话那端传来周骏的声音“你什么时候飞ChóngQìng”
咀嚼着槟榔,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大哥,我才刚落地,不是说好了后天吗”
“你订了机票没有”
“还没有,那么急吗”
“我已经谈妥了,货也买好了,就等送去给买家”
在外头,他们的对话很是隐秘,即使路人从身边经过,也不会疑心。
“什么时候的事?”他把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拆了烟盒,又随手把透明的包装丢在路边,点了烟。
“就今天,不过提前跟你说一声,这次的成色不是很好,估计买家价格也不会出得很高,只能赚点小钱”
处于职业本能,科陆在后面假装玩手机,放大距离,摄像头将两米外的人影清楚地收进手机里。
他是做这一行,手机功能也异于普通手机,即使隔着两米多的距离,陈平安的声音也能录入其中。
散步的人从他们身边断断续续地经过,无人留意到这看似宁静夜幕下发生的一切。
一名小孩踩着滑板由远及近的滑过来,陈平安没躲闪的意思,要避也是那小屁孩避。
小孩约莫四五岁,身后母亲亦步亦趋地跟着,不过距离被拉得稍微有点远。
“哎呀哎呀…..”小孩一见着前面挡着巨人似的叔叔,歪歪斜斜地用脚控制力道,还是不慎撞到了那叔叔的身体….
陈平安被撞击力撞得稍微偏了偏身子,原想开骂余光却瞟见身后一名男子目光紧盯自己,见自己看过去,转瞬就错开了目光。
小孩撞到人后失去平衡,扑通一声跌在了人行道,稚嫩的手掌没有防护,磨破了皮,哇哇大哭起来。
在后面没跟的母亲慌忙小跑过来。
这一幕,两个男子都无暇顾及,陈平安心中生了疑,电话彼端还有人在说话。
他不动声色,看向地的小屁孩,恶声恶气骂了句“不会踩就回家玩去,也不怕车撞”
赶到女儿身边的母亲心疼地给扶起来,闻言不敢置信地抬头,尽管见这人长得不像好人,可为人母保护自己的孩子却是不知道害怕的“对一个小孩子你怎么说得出这么恶毒的话”
陈平安没搭理,自顾自往前走。
后面的科陆看了看地的母女,再看向离开的男人,皱了皱眉,继续跟着。
可心底隐隐觉得,对方已经有所警惕。
果然,陈平安虽还讲着电话,却是一直用余光注意后面,他看不到人,也不敢贸然回头,从地拉长的影子可判断,身后确实有尾巴跟着。
朝手机低声骂了句“奶奶的,本来还想去游戏厅过过手瘾,现在怕是有点难了”压低了声音提醒“你在那边当心点,我这里可能有点问题”
彼时,孔林的车在旁边擦身而过……
闻言,那端的周骏神色一变,电话已经被挂断。
快速驶过的车辆骤然刹车,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突兀的声响,车的孔林从后视镜往后面一看,目光锐变,立即解开安全带下车。
陈平安已笃定了有人跟踪,旁光往后瞧一眼,忽然间迈开步伐,加速往旁边的巷子跑去…..
见状,科陆与最后面的孔林眼神一变,不由分说飞速追去。
平静的住宅区忽然演你追我赶的紧张场面,众人纷纷好奇驻足侧目。
三人前后跑进小区后面的小巷,陈平安极速狂奔,孔林渐渐追了科陆,风从二人耳边呼啸而过,没有人慢下来。
前方出现分叉路,陈平安窜进了左边那条。
孔林脚步未曾减缓,沉声交代科陆“你往那边”而后自己朝陈平安跑去的那条方向追击。
频频往回看,陈平安见对方穷追不舍,隐约猜测不是仇家便是警察。
“陈平安”孔林沉喝一声,声色俱厉。
心底暗惊,对方知道他本名!
脚下越发不敢停下起来,肯定是警察无疑。
他们的事情败露了?
夜幕里两具高大的黑影一前一后追赶,二人身皆都渗出了汨汨的汗水。
“陈平安,你的亲人还在这,你跑得掉吗”
夜幕下,孔林的声音如大雨冲刷过的寒冰,遍布戾气与阴寒。
陈平安身体一顿,想到还在家中等待自己的阿婶。
他这么分神一刻,孔林加速,利眸扫过墙根之下的塑料盆栽,猛一脚踢出去。
盆栽正中陈平安脊背,他吃痛遭受冲击往前一扑,险些扑倒……
花盆应声落地,泥土四溅。
还未等他站稳,孔林已犹如一阵飓风刮过,抬起一脚重重踢在他的腘窝。
左腿一曲,陈平安当即跪了下来,后脑勺直至耳边一阵凌厉的拳风刮过,可他身体很快作出反应,侧身一避,夺过那一记拳头,而后曲起手臂抬起手肘,重重撞在来者的肩窝。
孔林眉头一皱,双唇抿成一条线,出手抓住他击中自己的那条手臂,一手攥住他的衣领往后一带——陈平安被狠狠拽到地,背部与地面发生撞击,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一手拽着他,一条铁臂抵在他喉间,他目光里尽是厉色“木为初在哪”
“什么木为初”喉咙被低着,言语艰难,陈平安也一脸凶残。
然后反击,挣脱他的束缚。知道此时不应恋战,挣脱后便疾步逃离。
孔林疾奔朝他逃走的方向紧追不舍。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巷子,前者慌不择路,横穿马路,不时回头看追兵,依然步步紧逼。
“乃乃的”他啐骂一声。
江sir一行人驾车从陈平安面前驶过,车辆之内的江sir眼尖发现疾奔而来的孔林,再一瞧另外一个仓惶逃跑的人,可不就是陈平安。
立即命令“掉头,追那个人”
逃跑的陈平安也发现从面前一闪而过并未鸣笛的警车,一边在大马路跑一边回头,发现那辆车竟也掉头,开始往自己的方向开来。
他暗叫不妙,四处寻找,见着前面靠边停放正在客的出租车,加快脚步冲去,拉开驾驶座门,一把揪起司机。
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吓到司机“你干什么”
乘客也止步不敢再前。
抢车的陈平安不由分说把人丢下来,自己坐车发动引擎。
出租车如离弦的箭,眨眼之间飞了出去。
孔林脸色一沉,一辆车已停在自己身边,车门从里头被拉开“孔先生,车”科陆在里头唤。
“我来开”孔林沉声道。
科陆没有多言,利落换到副驾驶,孔林弯腰快速车,缓缓踩下油门,私家车朝出租车飞速追去。
那头警车的杨sir神情严肃“他就是陈平安?”
江sir点头,面色严峻,目光紧扣前面疾驰的出租车。
科陆先前追不陈平安,出了分叉路口觉得不妙,便折回去开车来找,谁知情况正正被他估中。
孔林开得飞快,渐渐追警车,摇下车窗“江si,你跟我左右夹击”
旁边警车的江sir重重点头,交代同事。
两辆车齐头并驱,一左一右将前面那辆出租车陷在自己的包围圈中。
被追赶的陈平安透过车窗张望两边,神情越发严峻紧张。
警车里杨sir在喊话“我们是公安局的,现要求你即刻停车接受检查”
陈平安一踩油门,车子加速正要驶去,孔林意识到他的意图,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子撞出租车,车的陈平安身体一阵颠簸,险些撞方向盘。
孔林眉目森寒,修长手指握紧方向盘,再是一击,试图逼停对方。嘴里说着“抱歉,你的车事后维修我会负责”
科陆被他的凌厉与果敢吓到,早早地握紧了头顶的把手,车他是不心疼的,当事人说了会负责,现下他紧张的是自己的安全。
江sir趁势“阿峰,夹击他”
阿峰也一打方向盘,两车相撞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音,三车齐头并驱,蓝色出租车被夹在其中,车身与车身之间迸射出刺眼的火花,场面惊心骇人!
这条道夜晚往来车辆稀少,如今并不算很宽敞的马路被三辆车逼挤不出多余的间隙,夜幕中吱吱的摩擦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火花星光!
“陈平安,停车”孔林满目阴鸷。
陈平安被撞得七荤八素,可不敢有半刻分心,怒声回喊“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记得有得罪过你们”
孔林冷笑“你做过什么事,心里亮堂得很”
“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头的江sir喝道“不妨事,回到警局警察自会让你懂”
他们原先还只是怀疑,并无实质的证据指向陈平安邦走了木为初,如今对方不要命地窜的行为,证实了他们的怀疑。
陈平安做得了这行,自然知晓自己犯下的罪行一旦被抓到,判刑会多严重,而他,绝不会坐牢。
他狠了心,反击加速撞开紧贴自己的警车,趁着有一丝间隙机会,车子蹭地往前面窜去。
孔林脸色下沉,将油门踩到尽头。
科陆被这种失重感刺激得难以作声,身子犹如飘浮在空中一般,只觉自己坐的是赛车!
两黑一蓝的车在空旷无人的马路演惊心动魄的追击一幕,孔林誓要抓住他般,不惜以自己的安全为代价,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车去撞击对方,两辆车两败俱伤,飞奔在街头之,他们穿过这条大道,驶进偏僻的街道里,从这条街追到那条街,各自的座驾都满身疮痍。
三辆车一前一后从两条仅限一辆车经过的巷道飞速穿出,陈平安在最前头,出租车驶出马路,迎面一辆东风货车开来,他拐了个弯,顺利避过去,扬长而去。
孔林与江sir的车刚出巷道,货车因躲避陈平安而猛打方向盘,车头正朝两辆黑车撞来,强烈的灯光照在挡风玻璃,照得车内的人无法睁眼。
科陆紧闭双眼,心脏在这一刹停止了跳动!
孔林急打方向盘,车头调转180度,轮胎在地面划过一个半圆的黑色弧度,旁边的警车亦然。
货车司机常年走货,竭力稳定心神将车头调转方向,而后踩住刹车,车辆因惯力而滑出一段距离,长长的装满钢筋的车身牢牢挡在了两辆黑车面前——三辆车同时停稳!
这惊心动魄与死神擦身而过的一幕叫所有人一时都难以回神,而陈平安早已消失在视野之中。
孔林最先抬起头,货车阻挡了他的视线,可那双冰冷透顶的眼仿似穿过重重铁皮,看着陈平安所驾驶的车辆慢慢的变成一个黑点,直至看不见。
握着方向盘的那双手慢慢收紧,紧到关节泛出青白,血管鲜明地爆出,与他额的青筋,一般无二!
祯娘被带回警局协助调查时,沧桑优美的脸也不免浮现出堂皇与紧张。
她被带到一间审讯室,那是她超半百人生以来,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地方。
为首的警官对她还算客气,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稍微安抚自己不安的内心。
“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可以吗”江sir看得出对方的紧张,态度并不强硬。
祯娘喝了口水,点点头。
“你跟陈平安是什么关系”
一听说关于平安,她神情微变,言语有些焦急“平安怎么了吗”
“你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她有些唯诺,不敢再问,一方面是诚心配合警官。
“平安是我的侄子,但不是亲的,大概十年前我在我家附近见到他,穿着很旧的衣服窝在树根下躲雨,出于同情我把他了回家,给他做了顿饭,让他洗一个澡,之后就让他走了。后来有缘又遇见了一次,我让一个小偷给偷了东西,一路追,被平安撞见了,他二话不说就帮我去追,东西拿了回来,抢东西的那人被送到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平安手被刀给划伤了,一路不吭不响的,血都把袖子给渗透了”
从言语神情可看出,祯娘对陈平安的爱有多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