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殇手指一动,剑如同柳叶一般轻盈地飞上天际,蓄势好之后又如同老鹰一般俯冲滑下,陈宥廷赶紧翻滚几下身子,躲过一击,却被剑刺到的泥土石头溅在身上,宙渊重新拿起酒壶,看了看他,投去一丝鼓励的眼神,看他重新爬起来,才回过头来继续倒酒。
画圈圈累了的小岩剑倒在地上,然后她恍惚一下从剑里出来,坐在第三个空位上,眼巴巴地跟宙渊对视一眼,然后看着还在旁若无人地认真操控剑割伤陈宥廷胳膊的伏殇一眼,很尊重行规地没有出言打扰,转头看向一个劲闪躲的陈宥廷。
陈宥廷一个劲地惊叫着转圈圈,围着树躲,趴着地滚,时而侧身转动躲过,被割伤腰,一会弯身躲过,头发还被切下了几丝。
“啊啊啊!哎呀!妈呀!哎哟喂!痛啊!”
小烟忍不住坐在石凳上轻松地踢踢腿,稚嫩地咯咯笑道:“宥廷,你作的诗情绪很饱满,但是不打动伏殇啊!哈哈,笑死我了。”她笑得小脸单纯可爱,说话语气却带着大人的感觉。
陈宥廷啊啊叫道:“要命啊,我都忘了!我,啊!我想想!”他转头看飞驰而去又迅速转弯过来的剑,说到半,又被剑绕着自己割了一下胸膛,疼得直掺叫,虽然他得过肌无力,也被手术折磨得痛得要死要活,但这些伤还是让他神经突突地纠了纠。
抬头却见伏殇老脸上一阵严厉,他还不明所以,只见剑飞出去后,背后突然被一个硬物打了一下,一股巨力如同波涛骇浪一般竟然还有余震,把他打飞一米远,直摔到地上,他只感觉身体被打得剧痛,断骨般无力爬起来,痛苦得俊俏的脸上皱成狰狞的模样,然而剑身却丝毫没有给他什么缓冲的机会,趁机俯冲而下。
他刚撑地而起,就被剑气逼得赶紧翻身躲过,脸颊还是被划了浅浅一刀,他愤怒地转头瞪着石桌前的肃脸伏殇,却见宙渊正看着他,在和他对视时,立马投来作诗的暗示信号,他得到鼓励后,立马咬牙搜索原主的记忆,原主还是学过一些功夫的,只是他不会用,他努力回忆这原主练武时的动作和身体记忆,心里暗暗道:“宥廷!助我!”。
于是在剑转过来俯冲而下时,他赶紧脚下巧妙动了动,快速躲过,剑扫过来时,他赶紧后仰躲过,剑刺向他时,他如同纸张借风势偏身躲过,抽回时他快速站直身,宙渊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摆在石桌上的手端过酒来,高兴地喝了一口,继续高兴地看他巧妙地闪躲,抬腿躲过剑的横扫,甚至开始旋转甚至趁机去抓剑柄,没抓住也不气馁,继续侧身躲过身后俯冲而来的剑翘。
“好!”小岩忍不住用小手鼓掌喝彩起来,“果然是主人看中的人,这么快就找到窍门了,要是能作诗就更完美了。”
小岩眨巴着眼睛单纯地说,虽然这实力跟芜烟当年制服她和止索时差太远了,但还是值得欣喜的。
宙渊也目光柔和了一下,好像又看到了芜烟当年的一点样子,小岩第二次提醒时,陈宥廷终于舍得搜刮那初中以下的诗文古词,结果除了静夜思和咏鹅外,竟然没有一首记得完整一首的,静夜思吧,现在这个朝代竟然是龚桓朝,听都没听过,况且伏殇这等剑仙估计经历了上千甚至上万年的人物了,静夜思那么出名,他指不定就听过了,原主的诗吧,他搜索了一下,竟然都是平平淡淡的,他虽然有心去学习去默默努力,但学得都不怎么出色,武功也只能撑一下,比其他皇子都差不少。
“好,我开始了。”
他被快速闪躲时,躲过了剑柄横扫还是被剑身划伤了腿,他咬牙忍痛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噗,咳咳。”
他边背诗,边像橡胶泥一样弹跳弯腰后仰,又像陀螺一样迅速旋转闪躲,可还是被打得直吐血,趴在地上像被随地乱扔的香蕉皮一样,吐血都像香蕉未吃完一样被砸得稀烂,他有气无力地抬头念了最后两个字,差点没背过气去,再没背下去。
石桌那边却突然传来一阵笑声,稚嫩而清脆:“哈哈哈,好诗,好好玩,哈哈!”
伏殇却手中一划向上,剑蓄势待发,却直指着他,如同他严肃凌厉的眼神,听不出是试探还是询问的语气:“后面还有吗?继续。”他眼神似乎划过一道剑光一般。
陈宥廷看着宙渊,他也疑惑地看着他,眼神看不出是听过还是没听过,但陈宥廷没有继续背下去。
“想不出来了,换一首,长的。”他翻白眼着说道,撑地起来,好不容易站稳,踉跄着对着那把开始冲击而来的剑道:“邂逅过美好的树,在惜别美好之后,在年轮里圈住了追忆思念。”
他说着侧脸歪身躲过剑锋,剑却恰好擦着脸皮两毫米过去,他不得不停顿一下,剑鞘又从那边刺过来,挡住了他的退路,他赶紧刹住脚步,手顺势去抓剑鞘,横甩挡住了再次攻击过来的剑身,发出当当地金属撞击声。
“土壤未曾感动,送它去各处远方矗立生长,增添了它的经历,增长了它的见识。”他边说边拿剑鞘跟剑身撞击击挡起来,边挡边后退。
“融合的土壤,再次问起过往,树叶已放下,放过自己才能坦然,面对发芽成长飘落,土壤欣慰地将零落化为春泥。”
他被逼得退到了柳树边,剑扫过来时,他歪身躲过树旁,让剑砍在树干之上,宙渊睫毛眨了眨,看着酒杯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想起他给自己送银子时说的话,心里触动了一下。
“树根已放下,但年轮圈住的每份美好都有它的独特之处,土壤赞赏地将春泥传送为养分。”他背靠着树干用剑鞘挡住再次扫过来的剑身,用尽吃奶的力阻挡着剑身的逼近,咬着牙继续道:
“树根没放下,年轮密集压缩众多美好,还是最初那份最深刻最纯真,尽管那只是简单的竹椅,优哉游哉......二郎腿。”
他说着最后三个字时,用力逼退剑身,旋转迅速逃脱出去,看着剑砍在树上,随即拔出重新追击他而去,他快速冲向前方的土坡之上,边跑边高声道:
“土壤感动,经历众多还能不忘初心。”说完剑已经快要抵达腿部,他突然来一个后空翻,像踩着漂移板一番,让剑射了个空,等再次落地时,他好不容易按照原主的身体记忆站稳,咬着牙瞪着那拔剑再次掉头飞射过来,他来不及闪躲地说:
“那份美好,便是值得!”说着开始闭上眼睛,准备让身体挨这一剑,任命地不再闪躲,躲也来不及了。
剑却顿住了,因为宙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一个字:“停。”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住伏殇和小岩,当然伏殇也没有真正取他命的意思,只是剑刺向他右边的胸膛,而宙渊开口时,他也恰好停在他胸前的一厘米处。
陈宥廷睁开眼,就看到剑在自己心口停了下来,忍不住后脊发凉,太阳穴额头冷汗直冒,只差一点就被剑穿胸而过了,伏殇虽然停下了,却心里有些不甘,手一晃,剑立马回旋回去,他看了看宙渊平静的脸,有些狐疑方才那个停字是不是听错了,所以壮着胆子问道:“这是诗吗?”
陈宥廷笃定地点头:“是的,这种诗成为白话诗,与现下流行的诗歌相比,同样感于物而作,却不必拘泥于格式韵律,诗之形式自由,更加强调自由开放和直率陈述与进行‘可感与不可感之间’的沟通。”
伏殇若有所思,甚至有些怀疑,宙渊却眼神亮了亮,难道这也是幻妖跟他说吗?
“剑仙前辈,相信您经历过的沧海桑田不在少数了,现下流行的东西在几百或几千年前根本没有,未来可能还会有更多预测不到的东西出现,谁也无法完全预测未来,哪怕是一个人的未来,每个人都可能成为未来的不定因素,只是敢不敢赌一把而已,我会努力但不会强求,无论您做什么选择,我都选择尊重。”
陈宥廷满身是残破的伤,拿着剑鞘踉跄着勉强站稳,身体狼狈得如同丧尸,精神却依旧饱满,输不起算什么英雄好汉。
伏殇顿时有些犹豫了,他说得没错,他现在的能力就这么多,再考验也没什么很大的突破可能性,再看宙渊吗,满意地淡淡开口:“这想法不错。”
小岩也看着他没有说话,伏殇胡子动了动,收剑如他的剑鞘里道;“看你耐性还不错,所作之诗文还算意蕴丰富,有几分礼,老夫便暂且应了你跟着你,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诺,让老夫看看老夫赌的主人会给老夫带来的什么惊喜。”
陈宥廷点头,作揖道:“好,多谢剑仙成全。”伏殇哼了一声回到剑里,这下陈宥廷终于能抽出那把长剑了。
“恭喜宥廷获得伏殇剑,恭喜伏殇获得新主人。”小岩消失在剑里,操控着剑竖立在陈宥廷面前,激动地上下抖动,像个巨型火把一样,宙渊把酒壶扔给一脸狼狈的陈宥廷,然后展开手,小岩剑立马重新出现在他的大手里,她回归后立马安静下来,陈宥廷接过酒壶,左手拿着剑,右手捧着酒,白牙一咬红发布壶盖吐了一下,仰头咕噜噜灌了一大口,又把红布壶盖盖上,红布壶盖和酒壶瓶颈是用线连接的,待他喝好后,宙渊淡淡开口。
“走吧。”说着拉着陈宥廷的胳膊,身形一跃,立马出了幻境之外,回到竹林只见,他大手一挥,一间古朴青葱的竹屋出现在眼前,陈宥廷忍不住看着四周的竹林,还有面前的汩汩河水,道:“我们要在这里暂住吗?”
“疗伤,天快下雨了。”宙渊走向屋去,陈宥廷忍不住看天,这才发现万里晴空之上飘来了一团乌云。
忍不住抱着疼痛的胳膊,弓着疲惫疼痛的身子加快脚步跟过去,竹屋虽然陋,却设备齐全,有厨房有茶桌,还有一张床,床上的褥子为普通的青蓝色祥云花色,陈宥廷坐上去还挺软的。
“你歇息一会,我去弄些药来。”
宙渊语气温和,走出屋去,陈宥廷甜甜地笑道:“好,谢谢宙渊大大。”心想宙渊大大真是越来越贤惠了,这个面冷心热的神仙哥哥真讨人喜欢呢,这要是哪天分别了,还真舍不得他了,想到这忍不住有些愧疚和失落起来,说起来这些好都是沾芜烟大神的光呢,可是他终究没敢跟宙渊坦白真实身份,所以他有些内疚。
宙渊走进厨房去火,然后往锅里倒水,蹲在地上边放火边研磨药,等水开始冒烟有温度了,便用木瓢子去舀了一盆,伸手试了试温度,看温度还可以,又继续从储物袋里取出米来,往锅里倒去,盖上锅盖,然后新添一把木柴,确认它还能自己烧会,便端着水盆出去。
陈宥廷看他端着一盆水过来,忙调整位置坐在床头,宙渊面色平静,把水盆和磨好的药,纱布放在床边的茶几上,然后木制的上药棍凑到陈宥廷被割伤的胳膊,想了想还是先放下,折好的帕子浸泡水,拧了拧后,才轻轻地去给他擦洗伤口,陈宥廷忍着痛没有做出不适的反应,而是开口打破安静道:
“你这药哪来的?”
宙渊睫毛动了动,认真看他伤口,用手撕开他伤口旁的衣服,道:“上次买的,宝灵峰里的药药性太强,不适合你现在的体质,我只是把凡间普通的药物暂时种在宝灵峰里保存。”
他边说边给陈宥廷上药包扎,外面的风顿时轰起,掀得外面的竹林哗哗作响,偶尔还发出咯咯的竹节声,随即雨点纷纷落下来,打在地面上渐起一阵尘埃雨水,之后就演变成冲刷浸泡了。
陈宥廷身上的伤太多,深浅不一,所以现在只能穿件白色里衣,还露着健硕硬朗的胸膛来,宙渊给他上好药后,一一给他包扎胸膛腰部,胳膊腿,陈宥廷看他认真包扎的俊脸,只觉得这张脸俊美得胜过美人几分,眉宇之间带着股英气,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什么香气,不过闻着挺舒服的。
“坐好,我给你看内伤。”
宙渊看包扎好之后,开口说道,陈宥廷点头,抬腿坐在床上,看他移着凳子坐在自己面前,准备施法时,他突然想起上次的疗伤,那个你是谁的声音,忍不住本能地开口:“等等。”
宙渊突然被打断,忍不住疑惑开口问道:“怎么了?”眼神清亮而不解。
陈宥廷顿时有些心虚地笑笑:“嘿嘿,宙渊,我应该没有内伤。”
话音刚落,宙渊立马脸上严肃黑沉下来,语气命令道:“少废话,闭眼坐好!”心想堂堂一个男子汉扭扭捏捏,不像话。
陈宥廷看他眼神不容拒绝的样子,没敢再开口,只好乖乖坐好,道:“好吧。”说完闭上了眼睛,有些忐忑地任由他施加法力。
宙渊手上动作一动,法力立马被运了出来,开始对着他的额头眉宇间输了进去,蓝白光法力浑厚清凉。
陈宥廷只觉得一股凉意传遍四肢百骸,开始修复自己内部有些错位的骨胳肌肉,只是痛还是没能减缓多少,他忍不住皱眉,嘴角抽动了下,这才发觉自己似乎不仅摔断了两根肋骨,还把肝肺给震伤了些,看样子是他低估了自己的伤势了,宙渊的法力很霸道也很厉害,像个强悍的卫士一般走到哪扶到哪,扶好了还修复黏合连接,让他恢复,他忍不住羡慕起这么强大的实力来,强大成这样简直就是行走着的医疗所。
慢慢地他开始重新感受到外面的哗哗雨声,雨打竹叶的沙沙响声,嗯?还有一股饭香味咧,想到着他忍不住有些肚子饿起来。
宙渊睁开眼,看他面色重新恢复红润平静,便收回法术,深吸一口气,再缓慢呼出,才道:“好了。”
陈宥廷睁开眼睛,也深吐一口气,顿时感觉全身无力起来,但是比刚才好多了,至少内伤没有了,剩下的至少一点皮外伤。
“你低估自己受的内伤了,我去熬点粥,你先躺着歇会。”宙渊语气因为疲惫而柔和,却还是丝毫不迟疑地起身向厨房走去。
燃烧的木柴已经掉到了灶台下,但是离其他木柴较远,所以并没有点燃厨房一起火灾,而且现在火已被熄灭,只剩下一层白灰和火星,灶口还掉出了一根带着一丝火苗的木柴。
宙渊轻叹一口气,饶是他这样的神仙,在做饭面前还是有点力不从心,他把柴火捡起来,重新一根一根地塞进灶台里,然后才起身打开锅盖,一股带着米香的白气轰然向上升起,把下面的粥水遮盖得看不清楚,他拿过木质长勺,伸入锅里轻轻搅了搅,等滚烫的米和水露出来时,他才用勺子轻轻舀起来,看了看米已经渗水软烂一些了,估摸快熟了,这才把菜叶随意剁碎加入米粥里,拿着盐在半空中倒了倒又迅速拿起来,看了看,又举到半空,纠结要不要再加一点盐,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放下盐后,他开始用勺子去搅拌,看菜熟了才把粥舀到碗里,端着走到堂屋去。
陈宥廷正躺着,见他端着粥走进来,便自己撑着床起来,坐在床头道:“你来了,好香。”
宙渊有些心虚地端过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端起来道:“你尝尝盐放多了没有,我没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