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澄冲姚思敏做了个鬼脸:“哼,不识好歹!”跃起抓住一根柳枝,三摇两晃,把自己也送过墙去。
姚思敏慢慢喝光手里的茶,看一眼到现在依旧房门紧闭的香芜居,自嘲的笑了笑,拿起玉佩,攀住墙跳到街上,整整衣衫,慢悠悠开始逛街。
天色晴好,路上行人匆匆。沿着护城河堤踱步过去,水光山色,杨柳依依,无限美好。可惜少年内心荒凉,看水看山皆不是。心浮气躁晃到掌灯时分,才回了家。
没滋没味吃罢晚饭,姚思敏正打算看会书,贴身丫头侍药过来,伏在他耳畔低声说道:“姑奶奶请少爷老地方见。”
姚思敏手指猛的攥紧书页,又缓缓松开:“告诉她,不见不散。”
侍药屈膝应道:“奴婢知道了。”轻手轻脚退到门外,对候在厅堂里的红衣丫鬟说道:“今儿气温适宜,少爷才吩咐了要去湖边散散步,叫我替他多谢姑奶奶的点心。”
红衣丫鬟会意,笑着去了。
半个时辰后,姚思敏沿着抄手游廊慢慢朝西院走,侍药跟在他身后十几步远的距离,警惕的四处张望。
越往西走越是偏僻,直到一座破败的小院前,侍药自行止步,姚思敏推门而入。
才进屋子,一个娇软的身子已经扑进怀里:“五郎,你总算来了……”
姚思敏一把推开她:“姑姑,请自重!”
姚瑶眼圈一红,泪水簌簌落下:“五郎,我是被逼的,白大人官高位重,他拿捏住了我的把柄,威胁我和他私会,我、我心里一点都不情愿……”
姚思敏冷冷瞧着这个女人,嘴角忽的勾起:“哦?什么把柄?说来听听。”
“五郎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不想五郎被我拖累。五郎有心,瑶儿已经很满足了。”
“是么?姑姑既不愿说,我便走了。”
“五郎……”姚瑶赶紧拽住他袖子,哭的凄凄惨惨,好不可怜:“我知道我负了五郎,叫五郎伤心难过了,我,我……”
从前她只要一哭,少年就会无比心疼,抱住她百般抚慰。可今天却只冷漠的看着她,不言不动。
姚瑶想到白云夜的吩咐,想着即将到来的富贵荣华,把心一横,哭道:“五郎恨我,我也好恨自己……我对不起五郎,唯有以死谢罪,五郎,只愿来生我们门当户对,可得长相守!”一头冲廊柱撞去。
姚思敏狠狠闭一下眼睛,用力将她拉住,哑声道:“我信你。”
姚瑶登时破涕为笑,再次扑进少年怀里,软绵绵唤道:“五郎,你真好。”心里多少遗憾,这么个俊俏男儿,床第之间生精虎猛的少年郎,再不能为自己所用了。
玉指纤纤,从壶里斟满美酒,递到少年面前:“五郎好久没陪瑶儿饮酒了,且请喝了这杯。”
姚思敏垂下眼帘,遮住眼睛里深深的痛苦之色,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姚瑶没想到他竟喝的这样痛快,赶紧又倒一杯:“五郎再饮一杯,瑶儿陪你。”给自己斟满之后端起来去喝,宽阔的长袖垂落,掩住一块和袖子同色的罗帕,杯中酒虚挨着唇角全部流到了帕子上。
姚思敏自嘲一笑,心头苦涩难当。不用姚瑶劝酒,自己执壶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喝的滴酒不剩,才“哐啷”一声把酒壶扔到地上,红着眼眶问道:“都喝完了,姑姑可还满意?”
姚瑶微笑:“自然满意,五郎心里有我,我怎能不高兴。”
“呵,五郎心里有姑姑,姑姑心里可没有五郎。”
“五郎何出此言?”姚瑶假装生气:“你都说要相信姑姑了。”
“是啊,我给你机会,换来的,却是你害我啊!”
姚瑶微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舍得伤害五郎。”
姚思敏指着地上的酒壶,笑的凄凉:“姑姑劝五郎喝毒酒的时候,五郎可没看出来姑姑有一丝一毫的舍不得。”
姚瑶尖声叫道:“你胡说,血口喷人!我又不是傻子,你死了,我哪能脱了干系!”
“哈哈哈哈哈……”少年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我的好瑶儿,你的五郎从五岁开始习武辩毒,寒暑不辍,至今已有一十二年,你自小看着我长大,竟然不知?只怕是从未上心吧!你当然不傻,这酒里下的是月和散,月夜里并不会毒发,只有见了日光药性才会释放,日头越烈,发做越狠,那时你自然有一百个法子替自己开脱。姚瑶,你自去寻你的如意郎君,锦绣前程,为什么要拿我来垫背!!!”
少年猛的伸手扣住姚瑶脖颈:“你这个毒妇!”
姚瑶拼命扯他胳膊,却哪里能撼动分毫,喉咙里“嗬嗬”做响,憋的面色青紫,眼看就要气绝身亡。
姚思敏看着这样的姚瑶,忽然悲从中来,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毕竟曾得自己倾心以待,他终究下不了狠手。
“我不杀你,你好自为之吧。”慢慢松开手指,盯着脚下软烂如泥的女人,转身踉踉跄跄走了。
姚瑶死里逃生,抚摸脖颈呜呜痛哭,心里恨不得把少年碎尸万段。又想到他虽识破自己,到底吃了整整一壶月和散,只怕神仙也救他不得,才觉得好受点。
摇摇晃晃站起身,准备歇上一晚,明天向白公子邀功。这时,一只黑色布袋兜头套下,接着脑上被重重一击,姚瑶便人事不知了。
辰时三刻,姚思敏脸色苍白进了望江楼。太阳升起,月和散开始发做,他觉得很难受。
楚无垢推给他一碗药:“这是解药,喝了吧。”
姚思敏也不客气端起喝完,拿着碗在手里把玩,并不说话。
楚无垢笑了笑,自行翻阅一本书册,也不理他。
过了很久,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给我下毒,是你的意思吧?你们让她这样对我,又有什么意思!”
楚无垢放下书,面色难得沉肃:“我们让她如何对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里想要如何待你。你已经十七岁,不是孩子了,纵然找再多理由替她开脱,难道就能抹掉她为了自己不惜杀你的事实吗?如此懦弱,你真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