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感叹他死得太可惜，那三年的无数个夜里，梦里都看到他死而复生，希望梦是真的现实是假的。可是梦接近尾声的时候他又变成尘土，变成乌云，随风而逝，随雨而散，消失在光辉热烈的白日之下。

再睁眼看到的他是一堆腐臭的烂肉，丑的令人作呕，然后幻觉里自己也是一堆烂肉，和他在冒着绿色腐草的水里挣扎，章嘉许感受到自己牢牢地锁住了他的咽喉，直到他咽气的前一秒还是牢牢地锁着，然后他终于没有力气再扑水……他死了……

听到最多的安慰就是：那是意外，那不怪你……是水鬼在作怪……

自己的童年是从遇到田一晨开始的吧，然后那些斑驳腐朽的污垢慢慢散去，露出好看的本真，那些血淋淋的伤口生出了白皙的皮肤，遮住了溃烂的内里。

“是后悔还是不敢面对？”章嘉许认为如果没有回答清楚这个问题，那么即使往日重现，也不过是重历一次苦痛。

顾朝意陷入思考，然后：“后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她。我离开她的日子，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次那样的恐惧，她身上甚至还有没有愈合的旧伤……”

这显然不是一次公平的对话，章嘉许什么都没，一点点不快都没有分享，只是充当了一回他饶情感诉对象，这是一个幸也不幸的角色，幸的是感受到其实自己的生活还不错，不幸的是人世喧嚣，少零感同身受，语言匮乏无法安慰，只能默默倾听。

蒋霁明突然出现，或者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呆了多久，一个大人不好打扰两个孩子的交流，直到两人开始互道再见。

顾朝意：“等我到了北京再联系你，替我安慰一下斐，告诉她我的每一句话都会算数，我会在北京等她。”

“我一定把话带到，早日康复。”

蒋霁明把顾朝意的一些资料都准备好之后，是特地跑了这一趟，免得他带着伤再往学校赶，：“你的转学资料我给你准备好了，到了北京好好学习，祝你艺考顺利。”然后很自然地搭上了章嘉许的肩膀，多了一句自我介绍，“我是章嘉许的继父……”

章嘉许赧然一笑，：“对……他是我……我爸……”

这个“爸”字叫的瘆人，听的也瘆人。

顾朝意一阵哑然，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脸：“是吗……隐藏够好的，章嘉许特别优秀，中国最好的大学在北京，希望还能见面……”

聪明人不应该事事都问个彻底，就算蒋霁明很想知道那个称呼的真心程度，特别特别想知道，却不应该问，“晚上想吃什么啊，要不要一起逛逛菜市场？”

“菜市场？可以啊，我还没去过呢。我爱吃什么不重要，你做我妈喜欢吃的就行了，我又不挑食。”

“那可不行，不然你妈又会对我蒋霁明啊，我觉得有些事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章嘉许无奈，这种关系还真是复杂，在互相“讨好”中共存。

蒋霁明犹豫着问：“我听你外婆过你时候的事情，现在还会有心理阴影吗？”

“你不我都忘了……”

“你撒谎的时候就会摸头！能管好自己的手吗？”

真是见鬼，章嘉许别过头不想话。

“所以你时候，你妈妈要带你移民，但是章建凯不同意，离婚官司打了很多年，直到黎岸和她妈妈出现，因为你妈妈在英国唯一的朋友都回国了，所以没再提这件事，是吗？”

换成是别人换成是不在行驶的汽车里，章嘉许大概早就转身走了。

“是的，当月他们就顺利离婚了，因为我妈没办法移民了。”

章嘉许想着怎么结束这个话题，否则指不定在哪句话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语气告诉他关你屁事。

“所以对于你妈妈来，你比我重要多了，可以没有我但是不能没有你。”

这个话题到了菜市场才结束，混杂着的异味让章嘉许好几次都想作呕，蒋霁明本来还想讲讲关于食材的知识，可是章嘉许看见那堆被苍蝇围绕的鱼内脏就直接跑了，跑到外面干呕。

蒋霁明买了新鲜的鱼块肉类和蔬菜，水果也是不可或缺，章嘉许指着还带血的鱼块：“别放车里！”

“怎么的，挂车外后视镜上？”

“不好意思，我看不了这些东西，你放后备箱吧，这就是我的心理阴影。”

见不得狰狞带血的、皮肉腐烂的的一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