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无话。
早晨,胡灵睁开眼,辛攸宁已不在房内,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了房门。迎面遇见南豆,端着大人吃完的早饭碗碟往外走,南豆告诉她,陵光大人昨夜连夜召了妖医慕老大夫回烟阳,此刻正带着辛攸宁在正厅与他相见。
胡灵听了,匆匆赶向正厅。
穿过回廊,府邸东面皆是造的山水景致,一步一景,有精巧的亭台,奇异的假山和养鱼的池塘,胡灵每次经过,都要腹诽一阵,不知是按照哪个贪官的家造的宅邸,这样繁杂。
不一会儿便到了正厅,她看见陵光正坐在上首,姐姐与慕老大夫坐在了东侧,此时似乎正在为姐姐探查灵体,西侧还坐着一位年轻的小公子,胡灵便悄悄地走进去,在小公子的下首坐了,也不打招呼。
她询问地看向陵光,陵光向她微微点点头。
等了有好一会儿,她随意地吃了桌上几块糕点,她一边盯着妖医和姐姐。
辛攸宁的额上全是细细的汗珠。
这慕大夫,她也是头一回见到,老大夫头发尽白,胡须略长,面相慈和,一看就是心善靠谱的长辈模样。
传言中,慕大夫是妖界数一数二的医者,只要妖精们还留着一口气,无论多种的伤势,慕渊都能把他救回来,也不知陵光和慕大夫有什么交情,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将他请来。
正想着,看见慕大夫收了功法,捻起胡须,闭眼细思起来。
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
“这确实是罕见,请陵光大人和姑娘借一步说话。”
陵光捏诀设界,胡灵和那小哥便被隔在了界外,什么也听不见。
“什么嘛,有什么我不能听的。”胡灵心存不满。
“爷爷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左右等着就是了。”小公子道。
“慕大夫是你爷爷?”胡灵好奇地问道。
“是。”
“那小慕公子可会医术?”
“略懂一二,但相比爷爷还差得远了。”
胡灵点点头,又问道:“听说你爷爷医术高明,有多高明?”
小慕公子浅浅一笑:“医者仁心,救苍生为己任,没有什么高明不高明的,尽力而已。”
胡灵看着结界内,姐姐的表情看不出喜忧。
……
结界内。
“慕大夫,她究竟如何?”
老大夫捻着胡须,摇摇头,道:“虽此刻无异状,却有隐疾。但说是隐疾,却又不知这隐疾该从何下手。适才姑娘说曾运用功法而致体内妖气相冲,但本都是灵狐之体,按道理不应该如此。所以姑娘灵体上,除了灵狐内丹,应该还有其他的什么妖力充沛的东西。”
“其他妖力充沛的东西?”辛攸宁不解,“为何会有这东西?”
陵光也疑问,道:“我也曾探查她的灵体,并未察觉啊。”
慕大夫道:“这是姑娘才苏醒,这物潜伏在你身上,并未起作用,若你运功,以灵狐妖力灌注全身,这物便与你相冲撞。”
“那如果我强行与此物相冲撞呢?”
慕大夫依旧摇头,道:“不可,若是此物比你妖力更强,你一定会被它所伤,稍有不慎,或许经脉尽断,我虽能相救,但这种痛楚可是非同一般啊。并且这种冲撞造成躯壳上的伤损也是未知,姑娘还是不要莽撞。”
“可有什么法子?”陵光问。
“听闻姑娘的灵体曾被桃木剑所刺?”慕大夫问。
“是,我乃人狐之子,之前曾是人身。这用桃木剑之主修的是东阳禁术,我想也许是桃木剑破了戒,总之在刺完我之后,它就消失了。”辛攸宁答道。
“东阳禁术?”慕大夫变了脸色,“传闻杀百妖可天下无敌的东阳禁术?”
“对,正是。大夫也曾听闻?”
“那你可知,这剑是否杀了百妖?”
“我想不曾。之前有人说这禁术即将练成,那日行刑台上还绑了许多妖,也许杀了那些便有了,可那天只杀了我。”
“哎……”大夫叹气,“福祸相依,姑娘,老夫猜测,你身上的那物,或许就是由桃木剑所化而成。”
“老朽听闻东阳禁术,杀尽百妖之后,能将妖力引入人身内,让人短时间内功法大增。”老大夫顿了顿,“但老朽以为,这种激进之法最不可取,若是躯壳承受不了这些功法,反受其害,凡人之体,岁数难长,这才是东阳道士禁了此术的道理吧。”
辛攸宁疑惑道:“我还听闻,这术法杀的是恶妖?”
“对,假若杀的不是恶妖,妖的怨气会存留在桃木剑上,残害持剑之人。”
辛攸宁定了定心神,道:“也就是说,这存留着怨气的桃木剑,此刻化成不知何物,在我体内?”
慕大夫叹了口气,道:“老夫也仅仅是这么猜测,或许并不是,若是能寻到这东阳禁术的修习之法,那还能细细参详一二。”
辛攸宁笑了,笑容极浅极淡,向着陵光道:“之前我死了,便没有想过活过来,但活过来了,却是这种情形,你有什么说法?”
“我定倾全力保你周全。”陵光没有犹豫,当即便问慕老大夫,“不知老大夫可否在烟阳久居?”
辛攸宁听了此言,心倒定了下来,陵光看来是真心想要治她,并不是只想让她追查辛玉的死。
慕大夫哈哈一笑,道:“陵光山神对门中人的护佑果然名不虚传,但老朽所医万千生灵可不能答应,姑娘的命是命,其他妖精的命也是命。”
陵光面带愠色,道:“老大夫可是忘了,之前的承诺?”
慕大夫道:“山神莫急,此次同我前来的是我的孙子慕歌,跟随我行医已多年,我所学已经对他倾囊相授,让他留在这里照看姑娘,你看如何?”
陵光仍不满,道:“这小子看起来太年轻了些,攸宁万一有什么事,他能应付得了吗?”
“山神放心,此刻姑娘的身子并未有大碍,只要不强行运功至全身,应该不会有太大状况,我回去翻阅医书,再寻几个治疗之法。若是还有什么关碍,山神急召我前来便是。”
陵光仍然不悦,但没有说话。
辛攸宁笑笑,道:“我看老大夫的法子挺好,既然慕大夫觉得小慕公子能够保我一时安宁,自是对他的医术有信心,大人不必太过忧心。”
陵光看着她,道:“我许你心无惊惧,怎能让你生死无依?”
辛攸宁站起身,向陵光行了一礼,道:“得大人此言,已堪比世间灵医。如此已足够好,况刚刚慕大夫也说了,我此刻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