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就这样出来了?”胡灵问章主事。
“对,回来之后,掌柜对我们千恩万谢。两位公子的家眷在外面等着,那位朱公子的娘子说是忍不了他争强好斗的脾性,直接拽着他上了公堂和离。辛玉只是一言不发,取下了画,然后我们就走了。”
章主事一边带他们走到密室藏着的一幅画前,一边道:“这就是当年的那幅画。”
辛攸宁看了一眼这幅画,上面冒着白色的烟尘,突然,这个烟尘又变成了一只手,手指摇了摇,似乎是让她不要出声。
众人看着画,画上不仅有柳公子和朱公子一起绘图的身影,还有一只白色狐狸和一只獐子。
花珂笑道:“你和辛玉居然也在画上留影了。”
“灵之神妙,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我们得到了这幅器灵之画,辛玉就将它收藏起来,后来竟然日夜寸步不离,有时候居然还能和这幅画交谈。
“一直到我们在苏城开了这云栖楼,那时,不知哪里来的妖,日日前来抢画,有几次大动干戈。辛玉和我都负了伤,后来我们有了这机关,这幅画就留在了这里。
“辛玉一直说,这幅画不能轻易出手,要找个时日,为它寻个好主人。
“没想到,一晃过去,都这么多年了。”
章主事又同他们说了一些刺绣画屏之类的藏品,但辛攸宁却一直站在这幅画前。
慕歌走到他身旁,问:“怎么了,画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能看到那层白烟。”攸宁说。
慕歌盯着画看了一会儿,但并没有看出什么来,他拍了拍她的肩头。
说完了云栖楼内的藏品,几人又坐下饮茶。
辛攸宁问:“章主事,你觉得辛玉的死是否跟这些东西有关?”
章主事蹙眉,道:“若是如此,他们应该来抢夺藏品。可辛玉一死,那些人也再没有出现过。”
“辛玉死后,你没有动过藏品?”辛攸宁道。
章主事道:“是,我再也没有打开各地的密室。辛玉曾吩咐,这所有藏品,都需经过她手才能卖出。而今我们驿站并不再需要靠卖她的藏品周转,所以再也没有打开过。在我们看来,这些不过就是字画古玩而已。假如不能将它们送至能欣赏的人手中,便是对不住前人的心血了。”
“我能看见器灵。”辛攸宁说,“章主事可愿意让我一试?”
“你是说,你要为器灵寻主?”
“正是。”
“宁姑娘,你可知,这有可能引来那些抢藏品的妖精?”章主事道。
“我知道。但这是辛玉的愿望,不是吗?”攸宁笑道,“明日,你张榜说云栖楼的宁姑娘带了一批古玩藏品,三日后邀请文人雅客一同鉴赏便是。到时候,器灵会自己找到他的主人。至于摆出哪些藏品,我明日告知你。”
章主事想,既然这宁姑娘与辛玉有亲,又能看见器灵,还是陵光大人派来细查辛玉之死的,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错。
辛玉为了这些东西殚精竭虑,必不是想它们深锁于密室之内的。
章主事点了点头,道:“宁姑娘心中既然有了主意,那我便照做了。这几日,我也多派些妖精留意城内的动静。无论如何,都请诸位小心。”
攸宁点点头。章主事将众人带回到厢房内,又吩咐下人引他们到各自的房间里。
没想到,这间房也是去岁,她为徐音的最后一日所住的那一间。
厢房的格局未变,她临走时放在书架上的书依旧摆得端端正正。
但是物是人非了。她感慨。
手中拿起那书来,翻了翻,她写的一些朱批仍在,她突然想到之前读书时的感受,不禁笑了起来。
房间里突然多了几只鼠的声音。
仅有一只是通神识的鼠,所以攸宁听的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
“吱吱吱吱……”
“对,今日就是来取这月的食量的。”
“吱吱吱吱……”
“他们搬去青城了,那里的消息回来得慢。”
“吱吱吱吱……”
“你们一会儿先走,我还要去看看徐老板。”
是阿锦,她莞尔一笑,只可惜不能对他据实以告,但新相识的未必就比旧相识的情义差。
她玩心一起,决定偷偷跟着这群小鼠,只见他们招朋引伴,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大群。
它们一齐到云栖楼的厨房领了这个月的米粮,之后只见阿锦与诸友告别,径直走向了攸宁的房间。
攸宁心理一惊,故作镇定,也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这鼠从墙边的一个小洞进入房间,攸宁也推门进了房间。
到房间后,攸宁环顾四周,在书架上发现了阿锦的身影,她佯装吃惊,正欲尖叫,阿健开口说起话来:“客官莫惊,某来此地只是为了追思故人,并不是想打扰客官。”
“你竟是有神识的鼠,那为何不修炼呢?”
“某不爱修炼,只想安闲过日子。如此甚好。”
“你刚刚说的故人,是什么人,你为何要追思她。”
“去年秋末,苏城妖界大劫,是徐老板奋身而出,以身试剑,最后魂消玉陨,却也是苏城免于杀戮,她去刑场之前,所住的就是这个地方。我苏城鼠族,皆受惠于徐老板,这是大恩。某自然不敢忘怀。若客官不介意,让我多坐一会儿。”
“既然小友坦诚,我也感念这位女子的飒爽,请小友多坐片刻,我今日才到,不知城内什么情况。”
阿锦道:“姑娘不知,徐老板魂消之后,沈三娘带着她的躯壳行至青城,在青城一座风景秀丽的山上给徐老板安了灵。但路途实在遥远,我无法前去探望。只能在此地聊表追思。”
“小友倒是很重情义。”她道,“逝者已矣,还望小友不要过分自苦。”
“生而为鼠,力薄势微,不能为徐老板报仇,已经是憾事。所幸那些人都得到了报应,真是苍天有眼,可惜徐老板再也不能回来了。”
“得到了报应?”
“是啊,屠苏城妖者凌虚,在那日的三个月后,寿数已尽,死前因大战经脉尽损,受了不少苦头,那个用剑杀徐老板的苏城太守之子,也没有那么好过。先是他父亲,疯了,吃了几个月药,也死了。这个太守之子,不久就酗酒为生,前几日我还在街上看见了他,十分潦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