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宿在云栖楼的马侍郎此刻也起了身,看到这里十分热闹也走上前去。攸宁见了他,在人前施了一礼,笑道:“世伯昨夜睡得可好?我今日发现了一个大才,您快来看看。”
马侍郎知她心思,随着她走到画前,众人皆让开了路,攸宁让马侍郎看林西横的原画,又让他看欧阳远的临摹,然后才问道:“世伯,你如何?”
马侍郎捋了捋胡子,笑道:“韵味是有的,可是攸宁啊,你知这临摹与自己作画,可是大有不同的。”
他回头朝着欧阳远道“公子,你知道你为何与这林西横的画还差半分意思?”
欧阳远摇摇头,道“想来是晚生才疏学浅,终不得精髓。”
马侍郎笑道:“非也非也,这半分意思,全靠林西横自己的心思,你虽然揣摩到了他的精髓,但你终究不是他,你可知这个道理。”
欧阳远顿时眼前一亮,道:“请先生受我一拜。”
马侍郎见状马上扶起他,道:“公子何至于此,我也只是随口一,当不得你如此大礼的。”
欧阳远道:“先生之言,如雷贯耳。晚生明白了。”
攸宁在一旁摆了个不大高心表情道:“世伯,你倒是同欧阳公子聊得开心,先前我想同欧阳公子立约,他可是还没有回复我呢。”
马侍郎道:“你急什么,三十四神仙卷难道还怕没有主人?不如你送给我,我倒是十分喜欢呢。”
攸宁道:“世伯又在取笑我了,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年先祖买下林西横的画,他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师而已,现下我遇到了这位欧阳公子,也认定他就是个大才,我爱才惜才之心,世伯难道不知?”
马侍郎道:“那你也不能强人所难啊,若是这位公子有意科考呢?若是这位公子家中高堂不许呢?哪里就这样轻巧了?”
攸宁有些沮丧,道:“可怜我一幅神仙卷,居然得不了这位公子的青眼。哎,想来又要在我们家仓库里落几百年的灰尘了。”着,眼睛还偷偷瞄着欧阳远。
欧阳远的神情此时十分好玩,既有无奈,又有不舍,眼睛里死死盯着这幅画,矛盾和纠结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他脸上了。
攸宁见状掩面而笑,道:“欧阳公子为何露出这般神情,你可别听世伯的话,我并没有阻你尽孝,也没有不让你去科考,你你家境贫寒,我可让你衣食无忧,条件只是将你最好的画作赠与我们云栖楼,剩余的画作,云栖楼替你转卖所得银财如何分成我们可再议,这样的条件,难道不好吗?”
攸宁见他还在犹豫,却也盯着这幅三十四神仙卷,她道:“公子可回去仔细想想,你也知道,这画乃是当世瑰宝,林西横在世间少有的遗存。我知公子也是爱画之人,断不像旁人那样,想要用它来赚取银财。”
完,攸宁便请马侍郎到一旁喝茶,不再和欧阳远多谈了。
马侍郎吃着云栖楼的点心,挑眉问道:“你为何就选中了他?这临摹得虽然好,但世间能临摹的画师也不在少数。”
攸宁听了他这一问,心想这鹿蜀大约是不知道她也有慧眼之事,她道:“我只不过是赌上一赌而已,若是我此约成了,还能为云栖楼挣点银子,若是不成,也成就了云栖楼爱才的名声,左右都不算亏。更何况你知道,这画是辛玉当年留下的。”
马侍郎听了也不再,吃了几块糕点,便要让攸宁带她四处转转,看看藏品,攸宁奇道:“你六百年来,都没有来过苏城吗?”
马侍郎道:“怎么没来过,只是都没碰上辛玉在的时候,这里的掌柜又是个凡人,云翎也不懂得开仓库的法门,所以我才没见过这些,今日来了,当然要好好看看。想我在人间当这个侍郎这么多年,为了保个清官的名声勤勤恳恳两袖清风,值钱的东西都很少见。”
攸宁道:“世伯居然这样清苦,来,攸宁让你大饱眼福。”
着,便请他移步,两人走了一圈,时不时评点几句,声音虽然不大,但众人都知道这位老爷便是昨日将宁姑娘从公堂上救出来的那位马侍郎大人,他对攸宁的神情十分慈爱,真如同对待辈一般,时不时提点几句,攸宁也都欣然接受。
众人都看在眼里,看来,两家是世交的传言,并不是虚的。
话,这苏城可是个四面透风的城,城东发生个什么事,城西不久也就听到了,这不,欧阳远临摹神仙卷受到宁姑娘青眼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开来,不一会儿,来了许多学子,都要求在这三十四神仙卷前临摹作画,当然,别的藏品前也有一些,比如坐在千云晚霞绣图前那位女子,竟然将自己家的绣架子给带了过来。
当然,最受追捧的便是这三十四神仙卷了,其实照理而言,杨道无的那幅山水图能比这林西横的画更为值钱,但是苏城多数人,皆是听了殷四与云栖楼的纠葛来的,而这神仙卷被一捧再捧,一时间,竟然就声名大噪起来,使人忽略了杨道无的这幅画。
攸宁看着这画上冒着氤氲的白烟,知他这几日来并没有看重的寄主,心里也有几分感慨。
周祺这会子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一边张罗着伙计将各个桌子摆开,又吩咐他们去买了一些上好的笔墨纸砚来,好不容易安排清楚,周祺站在一旁,突然笑了起来。
攸宁见了,走上前问他在笑什么。
他道:“宁姑娘,你看,今日这场面像不像赶考?学子们争先恐后地来,又在这里齐齐坐下,这场面难道不有趣吗?”
马侍郎点点头,道:“我也是参加过科考的,这场面确实有些像。竟没想到,你的一席话,能招来这么多书生前来作画,也是当世奇观啊。”
攸宁却又有些不开心:“他们是听了我所言才来的,其中定有一些参差不齐的,一心为利的人。不过这都不要紧,我如今头疼的是,这种场面,之后该如何收场啊。”
马侍郎道:“你应该开心才是,若是那位欧阳公子不允诺你,那么你还有这么多人可以挑选,总有一个差不多的吧。”
攸宁瞪着他道:“你倒越越离谱了,听起来还像我要选夫君似的,我今日只为画择良主而已。”
马侍郎道:“你自己再揣摩揣摩,你先前的条件,难道不像请人入赘吗?”
攸宁眼珠转了转,一时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