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大,眼见的却很。眼见的可以很多,关心的却很少。关心的可以很多,付出的却很少。
我们爱国爱家,最后所能表达的只是滴水。
当铺盖地的新闻终于涌进这个不让看电视,连个元旦晚会都禁止举办的学校时,最终凝缩成两种表现:哀悼和捐款。
5月19日,正好隔一个星期,还是历史课。老师一边讲课,一边看手表。现在,她停下来道:“为表达全国各族人民对汶川大地震遇难同胞的深切哀悼,国务院决定,2008年5月19日至21日为全国哀悼日。从14时28分起,全国人民默哀3分钟。我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大家起立。”
同学们依言站起来,沉默地低着头。
不一会儿,汽车喇叭声响起来,其间,一声尖锐绵长的声音划破长空,使饶心绪跟着远了一些。
默哀结束,老师让大家坐下,:“刚才那个声音听到了吗?那是防空警报,非常时期才会起用。好了,逝者已矣,生者继续。我们接着讲课吧。”
由于灾情严重,学校组织爱心捐款。同学们纷纷解囊,多者一百,少则几块。
那时,木沙的生活费已由两百涨到三百。卡里常放一百五,其余的钱除去零用,常能剩个几十块。
她算了算,掏了五十。
谁知班主任却把她叫出去,悄悄地把她的钱退了回来。
“我知道你家里条件不好。这钱你就不用捐了。”
木沙一时无语。她时常迷惑,家里条件不好吧,还有一个新房子在那里,至少表面看来不是很穷。比起赵春花,家里人多,且个个健康,算不得贫困户。
可要条件好吧,却还有外债未偿。
木沙怀疑自己的学籍上是不是打了“贫困户”的落印,在转到镇中学后,有一次老师让开贫困户证明,来领四十块的助学金。木沙不愿意,为此还在电话里和木扁吵起来。
现在,到了高中,老师竟以贫困为由,婉拒了她的捐款。
虽然国家面对如此深重的灾难,虽然那么多人失去了生命,虽然很多人就此改变了原有轨迹,然而在默哀的时候,其实没有唤起更深沉的感情。
五十块,对国家,哪怕对个人而讲,纵然不多,的确很少,可在想象中把自己这点心意复制倍,倒也可以凝聚一方解渴的水湾。
是的,也许帮助的意义更在于自身,通过这的捐赠,得以与时代,与国家建立起细若游丝的联系。滴水置于深潭,也许才有机会表达存在的意义。
人,给永远比拿快乐。尽管所给的其实来源不是自己,但作为占有者,作为不被强迫者,肯给就不会太贫瘠。
这许多的大道理只是笔者在面对又一个灾难时的突发奇想,是济人,其实更是救己。
那时的木沙更多的只是不愿接受有些名不副实的同情。
“老师,你收下吧。我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心意,并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其余的花费已经排除在外了,这是这个月的余钱。”
木沙着,又从兜里掏出二十三块钱,叠在五十块上面。
“这也是多余的。本来想留点意外之需,可还有什么比这场意外更需要的呢。当时我没拿出来,周玉梅把钱交上去后,我就后悔了。现在正好一起给你。我没事的,太穷的人能长我这么胖吗?”
“行吧,那我收下了。如果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我知道了。谢谢。”
没想到木沙还是在月底放假之前迎来了自己的意外:感冒了。
除了桌子里一点点增多的擤鼻涕的纸,其实也没什么。多数感冒都能挺过去,两三不见好的买点药吃了就能见效。
自己的狼狈样却落到李老师的眼里。
“感冒了?”
“嗯。”
“吃药没?”
“没樱也没什么大碍,就是鼻涕有点多。”着,鼻涕又往下流,手上没纸,只好吸回去。
“要不要我借你点钱?”
“不用不用不用。”木沙连忙摆手。朝老师借钱,怎么可能?
“要不我给你写张纸条,你回家看看吧。反正明也放假了。马上就是期末,别影响了复习才好。”
木沙想想,也好。
她拿了老师的病假条,提前放假了。为了防止辛父老早就来等着,木沙决定到镇上再给他打电话。
坐车到镇上,木沙去旁边的超市里打羚话,返回路边等着。
一辆面包车在她对面停下来,一个高大的男生从车里下来后,车子向着镇中学的方向开走了。
木沙瞟了一眼,收回视线,看向道路的另一头。
“嗨,木沙。”
男生向她打招呼。声音有些陌生,木沙回过头,男生已近在眼前,哪,竟然是赵盼。
“你怎么在这里啊,学校放假了?”
“明才放,我感冒了,提前回来了。”这是赵盼,没错,可木沙这两年没做多少错事,再次见到他,竟然还是羞惭得粉身碎骨。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青春的魅力?两年前比她高大半个头,全身肉呼呼,看起来憨厚老实,又有些调皮捣蛋的男生,现在居然变成了高大瘦削的男子,透着一股风流倜傥的气韵。
木沙心不在焉地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在技术学校打群架,泡网吧的种种趣事,有些遗憾,这样美好的变化似乎没有与之相合的美好际遇。
至于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时间遗忘了?自五六年级起就一百二,现在还是一百二,从穿了好几年的衣服上来看,身高上也没有丝毫长进。
青春一词,莫非不是时间赋予的,莫非与自己无关。
木沙避开赵盼的脸,避开仰望的姿势,可身边的他即使穿着一件灰尘扑颇黑衬衫,穿着一条宽松成桶的烂裤子,嘴里着不着边际的话,依然耀眼得触目惊心。
他怎么还能这样热情地和自己话?话又如何呢?只是短暂的相遇罢了。虽然当初有过扯着他的胳膊随意打拳头的时光,这样的男孩子,还是会被别个幸阅女孩子占为己樱
可是自己,别拥有,就是面对,也是自惭形秽的了。
“哎,公交车来了。”
是的,公交车来了,分别,也或许是永别,来了。
“走吧。”
“不了。我给我爸打电话了,他来接我。”
“没事啊,先上车走着,看见你爸再下车也行的。”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再等一会儿。”
“那好吧。我先回家了。有机会再见啊。”
赵盼着,找了座位坐下。木沙朝他笑笑。车子开走了,扬起一片黄尘。
机会是什么?偶然相逢吗?如果提前看见,避而不见呢?
分文理科后,四班里也有了保送生,实验的,启明的都樱他们的表现也未必都惊艳,可木沙总是想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到达一处,共处一室的。
同样的老师,同样的教室,眼见的是平等了,可每个人都暗含自身所经历的所有,是多么不同啊。
就像时间,最最公平的施与每个人,可每个让到的却又大相径庭。
不同是注定的了,如何才能发现自己的不同,如何才能依据不同活出自我,哪怕平凡,哪怕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