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木扁的网友。木沙可从没听木扁上过什么网。然而,他竟然在网上交了女朋友,还带到现实中来谈婚论嫁了。
又是骗饶吧?
然而,事实如此,放假回来一听,什么,两个人都领证啦?!
这个嫂子名叫罗玉,贵州人,人比木沙略高些,半胖不瘦,年纪只比木扁几个月。整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细眼弯弯,话声音跟堵着棉团的机关枪似的,外柔内冲。
木母私下里把她好一通夸:“你哥这回真算是跌跟头捡元宝运气好,找了这么个好媳妇。彩礼不要不,上次结婚买下的旧家具也不嫌弃。就是买个衣服,也舍不得买两件好的。人也勤快,帮忙干这干那的。唉,要不怎么,不是你的想留也留不住,是你的,千里姻缘一线牵呢。”
虽然木母把人夸上了,木沙还是本能地和她保持着距离。木沙这个人或许就是这样了,跟谁都有距离,跟自己也一样。
更多的还是惘然:木扁真的有人来配啦?
“他们都领证办酒啦?”
“结婚证是领了,酒席依你嫂子的意思,不在这里办,要回娘家办。本来你爸听了不乐意。还不是我劝他,人家都做出这么多让步了,就这么个要求,哪还能不接受?再,在这里办麻烦不,你哥毕竟结了一次婚,要人起来,不自找难堪。你爸听了,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唉,不管怎么着吧,你哥能安定下来,我就谢谢地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过几就走,打算在那边过年。”
“哦。”
该关心的关心完了。木沙首先想到,这次约定中,自己要落败了。
“怎样,哥算话算话吧?给你找个嫂子,啧,你看,这人不就有了。”木扁抖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
木沙抿嘴不话。以为他接着就要问考学的事情,没想到他也不提,只:“还不用花家里多少钱。别总以为你哥只会给家里惹事。这回,你们也都看见了,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人。”
是这样吧。
接着一句,终究还是个大话王:“我要真想娶媳妇,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可木沙很快意识到,这时候的自己,是最没资格蔑视木扁的。我的大话呢?这家伙有没有跟谁提起?
期末考还是老样子,平平凡凡,普普通通。
只是再没人跑来惊讶地问她:“怎么下降这么多?”
带着很多卷子去过那紧张兮兮的寒假,其实比上课还叫人难过。
木扁不在家,木牙倒是难得地带了三姐夫来家过年。
木沙进门的时候,迎面一个孩,站在木母经营的藏前好奇地看着她。红扑颇脸蛋,红艳艳的棉袄,红通通的手里攥着一根红澄澄的胡萝卜。
木沙的心一下子暖起来,单纯起来。继而又有些悲哀,是姨,自己是一无所在的,他是完全不认得自己的。
木牙买羚磁炉,为家里人做火锅。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三姐夫笑里会有尴尬。过了初一,是老板来电,让回去上班,人就先走了。
初二,木叶回门,几件礼品之外,还带来两条鱼,是他公公在哪里钓的。钓了不少,给他们分了一些。
木母把鱼收了。三个成家女人从早上开始忙活,终于在中午摆出一桌子丰盛的餐饭。
木沙和辛父的职责则是看孩。三个孩子,都不怎么理她。只外公姥爷的叫着,辛父高兴,一人给了一百块的压岁钱。
吃过晚饭,木叶一家便要回去。蕊扭捏着不回,木叶好生相劝,木母也不强留,也叫她过两再跟她妈妈一起来玩,孩子这才听话。一行人送他们到门外。
木叶对木沙:“你放假了怎么也不来我家玩会儿?木牙也不来,爸妈也不来。唉,弄得我跟个外人似的。明我没事,不行,你就跟木牙来玩吧。到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啊,梁进,梁智,明来我家玩啊,大姨家好吃的可多了。”
“我去不了。作业那么多,后又得上学去。等元宵节放假了再吧。”
“再吧,再吧,每次都是再吧。反正随你们吧。你们不来看我,我来看你们还不成吗?冷,你们回去吧。我们这就走啊。”
看他们离开,人转回屋里,收拾残局。木牙哄孩子,辛父看电视,木母和木沙洗碗。
“蕊这孩子,又嚷着住在这里。我是不敢单独留她了。她有个毛病,一哭就吐。一次,晚上还没睡觉,就哭着嚷着要妈妈,好歹都不行,哭得脸紫的,把我们吓坏了,你爸赶紧骑三轮车送她回去,到家就开吐。”
“后来扭不过,又在这里睡了一次。本来好好的,到两三点的时候醒来了,哎呀,那个哭呀,大晚上的,我们就可劲儿劝。结果哇一声,枕头上,被子上,褥子上,地上,我身上,哪哪儿都是。那味儿冲的,我没忍住,也跟着吐起来。后来没法,我给你姐打电话,叫她开门,你爸大半夜把人送去了。我在家这一通收拾,恶心得我第二都没吃下饭。”
“现在,任她再哭再闹,要是你大姐不在这儿过夜,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留她了。唉,这孩子,被你姐惯得坏脾气。成跟着她爷,有名的校长,好的没见学,脏话倒学了不少。”
木母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你姐今不是拿来两条鱼吗?是搁哪儿钓的,照我,不知在哪儿偷的呢?还校长呢?狗屁。提前退休,白拿工资不,东家瓜,西家果的,顺手牵羊的事儿可没少干。”
“不过,这都是人家的事儿。你大姐挺知足。蕊儿虽是个女娃儿吧,她爷爷她奶对她都好,一到大集就抱着她买肉夹馍,什么好吃的都买。她吃得又多,那饭量,都快赶上我了,看把她胖的。我看哪,长大了,估计比你还胖。个子倒不,只比梁进大半岁,都高出他半个头了。”
就着这一通辞,木沙一声不吭地把碗洗完。木母把清水端来,对她:“你去看电视吧,剩下的交给我好了。这洗洁精是好用啊,比用面汤洗得还干净。”
“没事。我来洗吧。”木沙的脑袋里还一片嗡嗡声,就是看电视也看不进去。而且,木母让她去看电视,没让她去看书,也没提学习上的事儿。仿佛自己已经失去了谈资。本来,就自己这个样儿,也不知道以后落在母亲嘴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鸡毛蒜皮,鸡毛蒜皮,是不是眼不见为净呢?眼不见,眼不见,千里之外,有来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