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孩子后,木沙脾气变得很大,用吴前的话,简直到了不可理喻和变态的地步。
“我是无缘无故地发火吗?我结婚前也不是这样啊。”有时候,懒得解释,我不可理喻,你们还不可理喻呢。
有时候,会猛然觉得和木扁越来越像,终究要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顾不得吴前的反驳:“你结婚前我又不认识你,你啥样我上哪儿知道去?”木沙也会反思,自己为什么会有一触即发的爆脾气。
仔细回想,类似的场景不是没有,而现在更甚,或许是因为孩子没有招架之力,脾气上来,便如洪水,一泄千里。
“开什么玩笑,就这么俩人儿,还能把我的电话搞错?”木沙边走,边气冲冲地质问。眼前冷清的水泥路因为少了许多带尘的脚步,龟裂的纹理变得清晰可见。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还没有个出错的时候?”对方申辩道,语气也含着几分气恼,“学校请客没办法补上了,那一百块钱我会叫人拿给你的。”语毕啪一声挂羚话。
木沙握着手机愣了愣,利落的声响像归平的心电图一样,叫木沙意识到危险。自己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老师话?还是跟不认识的大学老师。得亏对方是个女的,声音听起来又柔弱,要是男老师,着着,会不会约架打起来?
而自己这么生气,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没拿到手的一百块钱,还是没能抓住机会在学校外表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宾馆里美美地搓一顿?还是不能理解大学老师会犯这样一个低级错误,且偏偏把自己掉进错误的坑里?
气发过了,木沙又有些担心,这老师,会不会把自己的行为报告给学院书记或辅导员,使自己落一个斤斤计较、得理不饶饶印象。
随即木沙又有些失落,也许喜欢主动孤独,却还是难以接受被动落单?
第二一早,木沙正要去上班,在宿舍楼下迎面碰到那个问及她的大二学姐,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喏,这是老师叫我给你的。”
现在,木沙又有些不好意思要了。
“拿着吧,一百块也不少了,我一的工资还没这么多呢。我们不正是因为没钱才不回家过年,留在这里打工的吗?再这是老师给的,你不收着难道我还要送回去?我总不能自己昧下吧。快拿着,我还要赶着去上班呢。”
木沙收下钱,看着学姐转身离去,想象不出老师拿这钱时会是什么样的情绪。
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时候,木沙是宁愿把对方想成人,不去触犯他的忌讳,或者给她惹什么麻烦。
怀着一丝忐忑去上班,下午才知那是发薪水的日子。由于十二月份只干了一,木沙没得着工钱,不过,晚上,却吃了一顿大餐。
那是木沙第一次吃龙虾。同事们一个个剥着虾壳,她在不停嘴地劝下也夹了一个,歪着脑袋偷偷地连着虾壳嚼烂吞了,并没有觉得有多美味。
饭后,木沙才知,按照店里惯例,发薪日即是改善伙食的日子。
一月过后,年就更近了一些。路旁的树上,木沙见有工人往上挂彩灯。晚上回来,红橙黄绿,一闪一闪的,可惜这东西,已经难以为司空见惯的人们带来多少喜悦了。
最叫人关心的事情是过年店里放不放假,木母这样问她,宋平也问。
“不太清楚,还没正式通知,可听同事,过年不放假。”
回家过年,不过吃和睡。可有时候面对着空荡荡的校园,透过一扇扇窗户想象着举家共餐同庆的场景,内心又没有东西去填时,还是会冒出一点想家的念头。
学院能够体察学生的这种心理,然而,终归无法安慰。
聚餐地点就选在学校门外的美食下,先前还因为自己的形象不佳不敢贸然应聘,没想到现在竟成了二楼包间里的座上客。可买单的不是自己,所以一样无益于虚弱的自信。
虽然是一个圆桌,座位不分主次,可党高官坐在那里,俨然就是主角气势。
她穿了一身灰色的西装。和平时一样,一点灰尘、一丝褶皱也没有,虽已不再年轻,可精神状态却是某些浑浑噩噩的学生所不能比的。
冉齐后,她简单地介绍了在座的各位:一个博士、两个硕士、一个大四男生、一个大二女生、大一的木沙。连着她本人,一共六个。
人就是这样,并不会因为某些交会改变自己的本来走向。
木沙一时难以相信自己会和传中的博士、硕士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她一边听着书记按着学历从高到低一一慰问他们学习、生活,一边偷眼打量了对面的高学历。
长相不佳,木沙也难逃第一印象,尤其那个博士,看起来差不多有三十了。
至于气质,木沙感受到的,就是他们在应对书记的关心时显得十分冷淡。
菜慢慢上齐了,满满摆了一桌子。鸡鸭鱼肉,龙虾排骨,还有一些木沙看不出来的菜式,有的还点火煨着。
问话转到了木沙身边的大二学姐上。这家伙看起来一点都不拘束,啃排骨、剥虾壳、转桌子,忙得不亦乐乎。
“听你就在学校外面的超市上班?”
“是的。”
“当导购吗?”
“不是的,我当理货员。”
“待遇怎样”
“还行吧。一十个时,上个月我挣了两千四,现在差不多有三千来块了。”
“这工资还可以。”书记轻轻颔首,“过年放假吗?”
“不放。不过初一到初三,工资是平时的三倍。”
“嗯,不愧是连锁超市,还是很正规的。不错,干一个寒假,半年的生活费差不多有了。”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学姐虾不离手地道。
木沙惊讶地看着她,不光是因为她的吃相,还因为她的待遇。
之前已经听边月过,当超市理货员工资要高些,只是木沙没想过会高这么多,几乎是自己的三倍。
她不禁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接触了三次的女生,似乎要在她身上寻出自己另两倍的差距。
她算不得漂亮,穿着也很普通,甚至和木沙一样,显得有些土气。是什么让她有这样的自信和自在?
来不及细想,同样的问话挨到了木沙。虽然尴尬,木沙还是如实答应:在校门外的干锅店里,工资按算,一二十五,没有提成,过年放不放假还不知道。
木沙也被官方地鼓励了一番,因为是大一新生,又另加了一句:“大学第一年就没回去,会不会想家呀?”
“还行吧。”
“知道自己努力是好事。有什么困难跟学院,能解决的我们一定帮你们解决。菜都上齐了,你们快吃吧,等会儿还要去上班呢。”
书记周旋过了,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和身边的两位低声交谈起来。
“你怎么不吃啊?”学姐往木沙的碗里夹了两个龙虾,低声道:“不吃白不吃,这么多菜,就我们几个人,就是放开了吃也吃不完。剩了多浪费,又不能打包带走。快吃,不用不好意思。”
在木沙看来,满桌子的菜,好看胜过好吃。一如书记的话,好听胜过受用。只是木沙不明白,此刻出现在桌旁的并不是她,只是大学心理学院一个过年不回家的学生身份罢了。别人亦是如此。
学姐直吃到打了饱嗝才放下筷子,端起果汁一饮而尽。她站起来对书记:“书记,我还要赶着去上班,就先失陪了。谢谢书记的款待。”
“吃好了?那你去吧,别迟到了才好。”
木沙趁机站起来,“我跟她一起走好了。”
“行行,好好工作,有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书记笑着。
出得门来,学姐低声问木沙:“你知道那一桌菜要多少钱吗?”
“不知道。”木沙摇摇头。
“少也得一千多。虽然比不上宾馆吃的那次,也已经很好了。你是不是傻,我都没见你动几次筷子。这种聚会书记见多了,她未必有什么胃口。那些学长就不了,我们这些农村孩子,一辈子有几次机会吃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吃,她又不会折成钱给你。还是那句话,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这次就算了,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可别再不好意思了。这年头,拿到手里,吃到嘴里才叫不亏,不好意思能值几个钱啊?”
木沙默默地听着,“你那工作工资还真低。第一年没有经验也就算了。明年你要是再找啊,可以考虑考虑我那个,怎么不比你当服务员的干净、轻松,还拿钱多?”学姐好心地给了建议。
如此辞,木沙可以苟同,却难以应用。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或许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