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5章 猪肺狗尿(1 / 1)手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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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打仗是这样,工作也是这样。

木沙自第一次拿了八百后,工钱就再没超过五百。缺货是件不好的事情,老太太的挑剔怀疑更增几分。本是鸡肋,现在更是变成鱼刺,犯不着为了两三百块低声下气,自取其辱。木沙便在老太太追问一个测试纽扣电池电量的小灯时停了这份工作,一心一意洗衣做饭带孩子。

小沙木快两岁了,她的性格表现出来,格外突出,整个一软硬不吃的倔驴。

小店是她搜索的目标,不管不顾地在路上打滚儿大哭是她的撒手锏。

木沙不忍心天天把她关在小屋里,可每每带出去,无不例外,笑着出去,哭着回来。在安静的村子里,都哭出了名气。

越来越多的身不由己,怎一个自作自受可以囊括。

木沙只好带她去没人的田间小路上闲走,每天在路上耗费两三个小时,竟奇迹般地打破了喝口水也长肉,死活不瘦的结论。

工作似乎已把吴前榨干,完全不理会孩子。即使他在家,木沙上个厕所,也会被孩子追上,守在厕所外面。

一次次不满、气恨在心上淤积,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既不能断,终要宥于一个屋檐,忍耐、将就、凑合,偶尔的心疼和温暖,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又使之一次次回弹。

时至严冬,单单想一想那长长的孤寂的路,看一看吴前身上的破衣烂鞋就由不得不暂时抵退心中的怨念。

“有点想吃猪肺了。”吴前看着桌上的豆腐白菜,说道。

肉已经不是三五块地偶尔买一次了。因为孩子爱吃肉,吴前要自带午饭,不能现做现吃,选择余地不多,本就不会做菜的木沙更加觉得无肉不成菜。家里又添了一个二手冰箱,两天买一次二十块的猪肉几乎成了一种惯例。

“这边菜场没有。要买得去别处看看。”木沙也说不上来是乐意还是不乐意。这本来以为很贵,结果是三块钱论个买来喂狗的东西,经吴前教授,洗、切、控水、大油炒至萎缩,再加青椒蒜苗而成的菜式,有时候吃来别有滋味,有时候又叫人恶心想吐。

“那你明天去看看。再买点仔儿根,我最近有点咳嗽。”仔儿根炖猪肺,是吴前的药方,是他的父亲传授他的。

“最好再加一味草药,什么没有胃口,咳嗽、肚痛,吃了就好。我们那时候闹毛病,我爸就是这么给我们治的。可惜这地方没见着。”

“行了,我明天去看看。”懂这么多医理,身体还不是一吹就倒。可是有些东西,比如三叔从老家带来的草根泡酒,对跌打损伤、腰酸背痛确实有效果。吴前每每觉得血压高了,也不买药,买瓶白醋加上冰糖,把醋淹至瓶口,待冰糖化了,就喝上几口,以此来降压,也有作用。

冬日夜长。木沙六点起床,外面还是一团黑灰。洗漱完毕,天光才盖过路灯的光亮。

还是不敢骑电瓶车,推出自行车,向离家稍远的早上菜市行去。

如愿买到了猪肺和仔儿根,回程时天已大亮。

在快到幼儿园门口时,突见路边蹿出一条大狗,被疾驰而过的卡车撞了个正着。

司机似乎没有觉察,片刻不停,眨眼就行得远了。

木沙见那狗在车子离开后又往前跑了两步,以为它幸免于难。念头刚过,又见它一矮身跌扑在非机动车道上,再也不动弹了。

木沙绕开它往前骑去,心上犹豫,车子也骑得歪歪扭扭,终于拐个弯,回到大狗身边,低头看他的伤势。

大狗无助地倒在地上,精神还好,只在后腿处有一块血迹。

木沙猜想,它可能只被轧坏了一条腿。

这条大狗通身黑色,毛色鲜亮,体型健硕,一看就不是流浪犬。

木沙看向它跑出的地方,想着它的主人会不会出来找它。

现在还不到上班上学时间,路上行人车辆都不多。车辆自是不管不顾地过去了,看见的行人也只好奇地投来一瞥,连行车轨迹也没改变分毫。

这是人家的狗,不好往自家带。可是也不该眼睁睁看它躺在马路上。

要是带回家呢?给它上点云南白药,也许就没事了。

可家里又有孩子,要出现个意外怎么办,有闲钱打狂犬疫苗吗?自家的孩子还好说,要是伤到院子里的其他人,岂不更麻烦?

它的主人会来吗?要不要守在这里等着?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太过矫情?它的主人又会做何感想,会不会重蹈一百块的自取其辱?

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就来不及炒菜了,吴前上班就要迟到了,还要弄孩子上学呢。

木沙胡思乱想一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至少该把它移出车道,免得二次受伤啊。

木沙用目光围着狗转了一圈,不知该如何下手。她接触过小猫,摸过兔子,鸡鸭也算熟悉。她记得,人们移动这些动物时有的提耳朵,有的拉后腿,有的攥翅膀,有的只捏住后背脖颈处的一块皮。

木沙用手比划着,怎么都不对,又担心它害怕之下回头咬她一口,焦急得不行。

大狗安安静静地卧着,黑色的眼睛里似乎蒙了一层水雾。这是眼泪么?多么熟悉的场景啊。得了,不管怎样吧,忍着点疼,这就把你移到路边。

木沙咬咬牙,正弯身准备去提狗的前腿和没有受伤的后腿,忽听人问:“这狗是你的?”

突然而起的问话使她一惊,木沙回转身,电瓶车上两个男人,后面坐着的那个手指着狗问她。

“不是的。”木沙没有多想,如实回答。难道遇着个肯管闲事的人来帮忙了。

“那就得嘞。”两个男人听了,从车上下来,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合力一抬,就把大狗抬了起来。起身距离地面不足一尺时,大狗猛然飚出一大泡热尿。

“操,差点尿老子身上。”抬着后腿的男人骂道。

男人如此一骂,木沙的头脑有些清醒过来,这人,不像是好心要救这条狗。

意识闪念间,他们已经把狗横放在电瓶车踏板上,人坐好,扭动车把,迅速离去。

木沙看着远去的两人,他们有说有笑,得意洋洋,好像捡到天大的便宜。那条狗远远长出踏板宽度,两头悬空,似在回头张望。

电光火石般一闪,木沙这才醒悟过来,他们把这条狗带走是为了什么。

追上去拦住他们吗?刽子手,矫情货,无能儿。

木沙回头看去,狗卧的地方只有些许血迹,唯独一泡狗尿还在清冷的大街上腾腾地冒着热气,朦胧中凝成一个充满鄙夷的嗤笑。

这讽刺真他妈的辛辣,真他妈的生动贴切。木沙对狗没有多少感情,却对抛尸路上的猫无法视而不见。说起来也不过是把它们的尸体放进垃圾桶,扔到河里,或移到路边的树丛里。若时机不适宜,她也会任着它们被过往车辆撵成一小块辨不清样子的土色毛皮。

她也只能做做像收尸这样没有后续麻烦的事情,还是给动物收尸。然而,只是这样,也不能做到入土为安。

这片土地不属于她。尤其在一个老人恫吓两个孩子后,木沙的这种认识更加深刻。他是宁愿让他的那一小片土地被垃圾铺上,被野草占满,却不允许两个孩子在上面种四瓣大蒜,洒几把猫草,养一棵小小的芦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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