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财主急忙惊慌地问道:“贤弟,你怎么了?”
风沙小了下来。
徐先生依旧闭紧双眼说道:“天天出去找好地方,想不到最好的地方竟是在眼皮底下。若不是刚才那阵风,我还不能知道。”
倪财主欣喜异常,若是这是一块好地,两家的事都解决了,岂不是两全其美?于是急切地说道:“贤弟,那你赶紧看看啊。”
徐先生脸色煞白:“我不敢看,更不敢说。”
倪财主讶异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徐先生苦笑道:“倪兄,你可知我这条腿是如何瘸的?”
因为怕触及到好友的伤心事,所以之前既然徐先生没说,倪财主也便没有问过。现在既然主动提起,也便但听无妨了。
徐先生说道:“那时我也才二十岁,刚刚从师不久,实在是年少轻狂。有一次,我和师傅堪得一处坟墓,那可真是块宝地啊。师傅说他一生都没堪得如此好地点,不出三世,墓主后人必是称相拜将。不知深浅的我一时兴起,便故意跳上坟头踩了一脚,与其路上即跌断了那条腿,便落下了终身残疾。”
倪财主虽然心里想着有没有这么邪门啊,但嘴上还是劝道:“算了,都是以前的事,过去便过去了。”
徐先生指着竹林说道:“是,那事是过去了。但是这事却就在眼前。这块地,应该比当年那块地还要尊贵十倍百倍。按说本人堪舆一生,见到这种宝地,如何不想看一看?但若是要堪得清楚,必须开天眼。我若看了,便得双目失明;若是说了,便得烂掉舌根。按说我已是将死之人,这些也无所谓。只是若是泄了天机,必不得好死。身上的肉一块块脱落,须躺在床上哀嚎七七四十九日,方才断气。”
说实话,尽管徐先生说得这么玄乎,倪财主心里多少有些半信半疑。但既然他这么说了,也不便勉强,于是牵着他准备回去。
已经快走过竹林了,徐先生停住脚步说道:“不行不行,我还是忍不住。天下风水之士,何其之多?一辈子能有福分看到这样地方的凤毛麟角。与其不看的话抱憾终生,不如惨死!”
说完便开了天眼,朝那块地细细看去!
一炷香时间后,徐先生跪倒在地,不断磕头。
倪财主转身看去,徐先生双目中渗出两行血泪,当场就此瞎了!倪财主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徐先生仍在磕头:“窥天子龙兴之地,贱民万死莫赎!”
说到这里,脸色大变,一只手掐着自己喉咙,咿咿呀呀地再也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一阵咳嗽,从口中吐出一物。
倪财主定睛看去,竟然也真如徐先生适才所说,舌头齐跟烂掉,从此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想到他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天子龙兴之地”,不由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下。
半晌后,才惊魂未定地背起徐先生,逃命一般地离开此地。
说来也怪,两人从回去不久,倪财主的大夫人便有了身孕。
之后的事也正如徐先生所言,他本人在床上受尽痛苦,足足躺了四十九天才断气。
徐先生断气之前,用手指一个一个字地在倪财主手心里写着字。
首先告诉倪财主,他既已知晓天机,从那天起,命不过三月。
也就是说,自己死之后十几天,倪财主便也要去阎王哪里报道了。
除了墓地之事决不可与任何人说之外,另外交代了几件事。
之后果然如徐先生所说,倪财主也大病不起,一命呜呼。临死前,按照徐先生的交代留下了遗言。
一、不准哭,不发丧,不带孝。大夫人须全身里面全黑色衣服,穿足十二月。
二、不得用棺木,在后院砍下九九八十一根竹子,编成竹棺。装上倪财主的尸身,埋在从大院到正厅的走道正中。
三、家里的黑狗会蹲在屋顶,黄鸡会从窗外跳进厅堂,不许去赶走。
四、所有房屋门窗都蒙上黑布。
五、院子四角和堂屋中会钻过来有五条小蛇,不得伤害。
尽管心中不解,但倪财主死后,家人还是按照他的遗言照做了。
按照风俗,头七之时都要给死人烧纸钱,倪家自然也不例外。
由于倪财主就埋在前院,头七的晚上,大夫人与二夫人就在家里烧纸了。
想到倪财主英年早逝,两位夫人不由得相对而泣。
看着冷冷清清的堂屋,二夫人不禁抱怨道:“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了,定下这些奇怪的东西。想想老爷一辈子乐善好施,现在人走了,却这么凄凉。”
大夫人答道:“没办法,这都是老爷交代的,你也听到了啊。”
二夫人看着大夫人的肚子:“其他人就都不说了,但是咱们姑子和你本家哥哥都不说一声的话,以后小少爷出生了,怕是姑爹舅爷不来,被人指脊梁骨啊。”
在本地风俗中,姑爹和舅爷是最大的亲戚。一般家里摆酒请客,是要坐上席的。
大夫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还是犹豫着。
二夫人说道:“再说本来就不多。老爷也就一个妹妹,你也就一个哥哥。不通知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大夫人想想之后说道:“妹妹说的也对。姑姑舅舅都是血肉骨亲,也算不上发丧,也没忤逆老爷的意思。要不明天就派人去通知一声吧。”
第二天,得到噩耗的倪财主的妹妹,和大夫人的哥哥便赶了过来。
看到家里的情况,小姑子便火上了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哥哥尸骨未寒,家里就新坟挡门,鸡飞狗上墙,家里黑漆漆,全天下都没人家这样吧?”
大舅子也开口了:“就是就是!你看看你,妹夫这才刚走,你一不披麻,二不戴孝,这不是让人家指背脊骨,连娘家人都骂的事吗?赶紧给我去把衣服换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面面相觑,之后才解释,这都是老爷自己要求的。
这些话姑子和舅子哪里能听得进去?于是整个事情都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