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的记忆从来都不会凭空消失，它一直都在你的大脑深处，静静地潜伏着。等待着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合适的契机，让你想起它就在那里而已。

那段本来已经尘封的记忆，安安静静地沉睡在我生命的某个角落里。

而赖以筠的到来，似乎彻底将它唤醒了。

4201：

徐老师的声音，越飘越远，远到我已经听不见。

而“赖以帆”这三个字却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怎么都挥之不去。

“文茜，你没事吧？”李冽再次用担心的口吻询问我，那双纯净的眼睛里，满是着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我定了定神，却发现讲台上空无一人，“徐老师呢？”

“班会已经开完了，徐老师去开教师大会了，她让我们打扫卫生完就可以回家了。”李冽下意识地用手背贴着我的额头，“你不是发烧了吧？怎么感觉精神不太好。”

从他的手，传递过来的温度，清晰地被我感知着。

我注视着他，从未有过的大胆，就一直注视着坐在我身旁的他。

“我没发烧。……”我小声地说，“应该是你的手太烫了。”

李冽缓缓地将手收了回去，“是吗？”

方伟明站在身后，故意咳了几声。

我和李冽转身一看，他们几个人宛如兵马俑一般直直地伫立在周围，用异样而又慈祥……的眼神瞅着我和李冽。

“我们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林霖举起手，连忙解释道。

“嗯嗯，没看到没看到，我们没看到你们在干嘛。”苏菱菀和苏越异口同声地应和道。

“是，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刚才李冽没有把手放在你额头上，没有。”方伟明朝我笑了笑，“小仙女，你放心。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你们，还不打扫卫生吗？”李冽看了我一眼，有意替我解围，“打扫完卫生，赶紧回家。明天可就要正式开学了。”

“扫兴。”方伟明悻悻地说，“不提开学这种破坏气氛的事情，我们还是好兄弟。”

“走吧，我们去打扫卫生。”我站起来，向苏菱菀他们的方向走去。

一股强劲的力量温柔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坐在位置上休息。打扫完，我送你回家。”

映入眼帘的是方伟明、苏菱菀、林霖和苏越一脸姨母笑地看着我。

“我真的没事啦。”我举起手转了转，“你看，完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别担心。如果真的不舒服的话，我会休息的。”

李冽点了点头。

“走吧，不用担心。都在一间教室里，你又不是看不到她，况且我们几个都在。”方伟明朝我眨了眨眼，示了意，便拉着李冽去楼道尽头提水。

待到方伟明拉着李冽走出教室之后，林霖、苏菱菀和苏越便凑了上来。

林霖好奇地问：“茜茜，你是不是和李冽在一起了啊？”

我吓得一哆嗦，“没有没有。你想太多了。”

“哪里是林霖想太多？只要不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李冽对你有多好。”苏越用胳膊肘有意无意地戳着我，“话说，那天在你家吃完饭，你们俩在阳台上独自呆了那么久，李冽难道不是跟你告白吗？”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活脱脱就像个拨浪鼓一样。

“真的不是。我们就是在一起聊天而已。你们误会了啦。真的没有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浮现的不是最后那个有点儿甜蜜的约定，而是那个让我倍感遗憾、错失的秘密。

那天晚上，我有预感，李冽打算告诉我他的那个秘密。

只是最后，他说：那个秘密，要等高三毕业的那天才能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都看得出来，这不是误会。李冽对你，是真的跟别人不一样的好。”苏菱菀看着我，“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我，感觉得到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我的特别，成为了高二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知晓了，我对他的特别和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翘翘板一样，不再是一边高一边低了。

我笑了笑，“走吧，擦玻璃去。”

4202：

“茜茜，我可以跟你一起擦玻璃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耳旁，几秒过后，我才意识到那是赖以筠的声音。

赖以筠，是赖以帆的妹妹。

赖以帆、赖以筠，两个这么相似的名字，我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将手边多出的一块抹布递给了赖以筠，“喏，一起吧。”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赖以筠，我才发现，他们兄妹俩脸庞的轮廓有着极高的相似度，那个高高的鼻梁，和笑起来浅浅的梨涡，简直一模一样。

“谢谢。”赖以筠接过我手中的抹布，却没有马上开始擦玻璃，“你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哦。就像小鹿斑比一样。”

我看着她笑了，“你也很漂亮。”

“能在这个班级里，遇到你真的好好哦。”赖以筠终于开始用抹布擦拭起了玻璃，“你，可以做我在这个班里的第一个朋友吗？”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朋友？”

“可以吗？”她点了点头，“还是你会介意，我是赖以帆的妹妹？”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摇了摇头，“好啊，朋友。”

“真的吗？”赖以筠有些开心地拉着我的胳膊，“我之前还特别担心，都不知道怎么融入到这个新的班集体？还好遇到了你。”

“其实班里的同学都很好相处的。过几天，你肯定就能跟大家打成一片了。”我将抹布放到盆里洗了洗，拧干后放在了一边，开始用报纸进行第三次擦拭。

“真的吗？”

“嗯。真的啊。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的。”

“你和李冽是同桌吗？”赖以筠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这话就像是随意脱口而出的唠家常一样，“我看李冽好像特别严肃，特别高冷，是不是不好相处啊？”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李冽的感觉。

“不会啦，他这个人只是外表冷若冰霜，其实人真的很好。以后你们多相处一段时间，你就发现的。我以前也是跟你一样，觉得他这个人很有距离感。不过了解他之后，就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是吗？”赖以筠若有所思地说，“你……很了解他吗？”

我，了解李冽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或者说，我从来都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嗯……还好吧。可能是我和他是同桌，加上我们前后几桌接触比较多，所以……”

所以……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看着她，等待她的问题，我以为她要问的是跟她哥哥有关的问题，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并不是。

“你是李冽的女朋友吗？”赖以筠一字一句地亲口说出了这个问题，“看起来，他对你很好，你对他的意义应该很特别吧。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我张大了双眼，望向她。

即使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不是。”我开始有些用力地擦起玻璃，内心的某个坚固角落似乎在渐渐分崩离析了，“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真的不是吗？”

赖以筠注视着我，那是一种坚定地想要从我的眼神里窥视一切真相的眼神。

我点了点头。

“那他有女朋友了吗？”

“应该，没有吧。我不清楚耶。你……”我还没有把最后的半句话说出口，赖以筠便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我……是为了李冽才到这个班级来的。”

我听到了，内心世界的某个角落彻底坍塌的声音。

我看到了，眼前的玻璃镜面开始模糊不清，甚至出现了李冽的幻影。

还有，在那片漆黑的夜空下，绽放在我们上空的烟花无声无息地消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