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赫川与温少喧下了马车。
沈允吾随后赶到,和康子一道押着黝黑汉子到了温少喧的跟前。
大理寺门前的两名衙役瞧见萧赫川和温少喧到来,赶紧上前跪地请安,“参见大殿下!”
萧赫川随手一挥,示意两名衙役起身。
两名衙役叩谢后,转身就想入大理寺禀告大理寺卿。
萧赫川却道:“吾今日只是去牢中走一趟,不必叨扰旁人。”
两名衙役只好改为萧赫川引路,一行人来到位于大理寺深处的监牢。
监牢中十分阴暗潮湿,一股霉变的异味瞬间窜入了众人的鼻腔,被关押的永州流民们,望见将他们关入牢中的萧赫川走了进来,纷纷躁动了起来,胆小的妇人慌张地紧着孩子往人后躲。
温少喧看出流民们的畏惧,安抚道:“你们不必害怕,今日我们前来,并不是问你们的罪。”
他给康子递了一个眼神。
康子会意,推着黝黑汉子到牢前,“你认真看看,这里面可有你说的那对夫妇?”
黝黑汉子踉跄地站稳脚步,往牢里张望,没瞧见那对夫妇,再一人一人的仔细查找,依然没找到那对夫妇,无奈地对温少喧摇了摇头。
温少喧蹙眉问道:“那对夫妇不在牢中?”
黝黑汉子慌张地说:“不是小人哄骗大人,是那对夫妇真的不在这里!”
温少喧看黝黑汉子神情紧张,额间冒汗,知黝黑汉子所言非虚,思忖片刻道:“康子,你去寻些笔墨纸砚,让他把那对夫妇的特征画出来。”
康子点头,寻狱卒找来了纸笔,递给了黝黑汉子。
黝黑汉子抵着木柱画好了特征,交给了温少喧。
温少喧看了一眼手中的画纸,将画纸转向流民们,“你们可见过他们二人,他们年约五十来岁,老汉额中有一颗黑痣,妇人脸侧有一块麻斑。”
流民们纷纷看向温少喧手中的画,其中一中年妇人盯着画,想了片刻,张了张口,但不知为何,又收了口没有言语。
温少喧敏锐的察觉出中年妇人的异常,见中年妇人欲言又止,循循善诱道:“我知你们与这对夫妇同是永州之人,不愿出卖同乡,但你们聚众闹事已落到皇上的耳中,皇上本打算不计前嫌,设立新镇安置你们,可你们若执意包庇同乡,就不知皇上是否还会下旨了……”
流民们一听温少喧这话,先是一喜,又是一惊,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了起来,中年妇人揉搓着衣角,犹豫许久,把心一横道:“这位大人,周老五夫妇犯了什么事啊?”
温少喧目光穿过流民们,看向中年妇人,“你认识他们?”
中年妇人点头,“他们是周老五夫妇,说来也是对可怜人,他们原本跟我们一样是永州的农民,哪知一年前大儿子服徭役的时候被砸死在了梁城,仅剩的小儿子今年倒是平安回来了,但被过重的徭役累病了,他们为了给小儿子治病砸锅卖铁,可病还没治好,又逢上征收秋税,实在没有办法,才带着小儿子在京城流浪,谁知小儿子还是在一个月前的冬夜病死了,留下他们两个白发人。”
温少喧对周老五夫妇的遭遇颇为感慨,但又生出几分困惑,南旭徭役一户只征收一人,岂会兄弟二人同时服役,但现不是追问此事的时候,他又问:“你可知他们现在在何处?”
中年妇人缓缓摇头,“前几日他们突然说要走,连唯一的一件厚袄子都没带,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我们住的破庙,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温少喧眸光一沉,思想片刻,眼中忽然掠过一道亮光,再次询问道:“你是说他们连保暖的衣裳都没带?”
中年妇人点头,“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大人,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温少喧道:“此事还在调查中,今日麻烦你们了。”
说完,就转动轮椅离去,一行人离开了牢中。
萧赫川站在大理寺的牌匾下,忧心道:“少喧,如今那对夫妇没了踪迹,你打算如何是好?”
温少喧面容沉着冷静,“我已有解决之法,赫川不必担忧。”
萧赫川的心放了下去,“你有打算就好,吾今日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温少喧点头,对萧赫川礼节性地拱了拱手。
萧赫川亦拱手回礼,大步上了来时的马车。
温少喧目送萧赫川离去后,示意一旁的康子附耳过来,对康子小声嘱咐了几句后,将目光转向黝黑汉子,“你将他交往刑部后,就去办我说的事吧。”
黝黑汉子一下子慌了,惊声喊道:“大人,您不是说放过小人吗?”
温少喧淡淡道:“我只说饶了你谋害朝臣之罪,可没说饶了你贩卖绿矾油之罪,康子,把他押往刑部。”
“是!”康子领命,揪着黝黑汉子的衣领往刑部的方向走。
黝黑汉子哪肯就范,眼珠子一转就想跑,却被两名大理寺衙役眼疾手快地扑倒,强行往刑部的方向拖拽。
温少喧凝望着黝黑汉子挣扎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一双星目渐深,现如今他大张旗鼓将人送入刑部,相信有些人该按奈不住了。
他缓缓转回目光,环顾四周,发觉处理黝黑汉子的短短时间内,沈允吾竟不见了,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刚想寻找,又见沈允吾从街角走出,担心地问:“你方才去哪了?”
沈允吾显然不想搭理温少喧,一言不发地上了一旁的马车。
温少喧眸光黯了黯,并未指责沈允吾的无礼,也跟着上了马车。
沈允吾不知是累了,还是不想和温少喧接触,一入马车便自顾自地闭眼小憩。
温少喧目光柔和的在沈允吾身上轻轻扫过,瞧见沈允吾怀中似乎放着什么,仔细一看,发现那是冰糖葫芦的糖衣,回想起昨夜秦乐掉在地上的冰糖葫芦,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丝浅笑。
原来,沈允吾刚刚是去买冰糖葫芦了。
可他仅仅笑了一瞬,又僵住了神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沈允吾被黝黑汉子溅伤的手背竟变得完好如初,不由惊道:“红灵,你的手……”
沈允吾双眼陡睁,发觉温少喧盯着她的手背,迅速把手藏在身后,语气冷淡疏离,“与你无关!”
温少喧的话被堵在喉中,见沈允吾已经把头看向窗外,只好不再多问,但心中的惊疑并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