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允吾的手猛然一停,侧头看去,竟见温少喧带着康子与小厮出现在了竹林中,神色微怔,“你怎么会到此,我今日出门时,明明已经观察过周围,确定无人跟踪。”
她转念一想,恍然大悟,“啊……你是派了更加高深之人监视,秦少喧,你当真是在意我。”
温少喧解释,“此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允吾冷声质问,“不是我想的那样,你怎会知我在此,你既派人监视我,就应知我在此做什么,现在到此又是何意?”
温少喧将轮椅移动到秦定国的身前,犹豫着开口,“我到此是想请你饶秦定国一命。”
“饶?”沈允吾难以置信,“是他主动引我至此,想绑架我威胁你,你现在叫我饶他一命,你难道不知今日我若饶过他,他日他便可轻易取我性命?”
温少喧虽没见事情经过,但也知沈允吾不会无端杀人,可秦定国始终是他的血亲,沉默片刻后,道:“此事我会处理妥当,定不会让他记得今日之事。”
沈允吾怒道:“他不记得难道我也不记得,你这是为了保他,想把今日之事全部抹去?”
温少喧神色愧疚,“今日是我对不起你,我会补偿……”
“秦少喧!”沈允吾怒喝,“你以为我在乎那些补偿,你为何总在你身边的人伤害我时站在他们的那边,方书雅如此,秦定国也是如此,你到底将我置于何地?”
温少喧喉结微动,似有千言万语想说,但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沈允吾的心在温少喧的默然以对下一片片碎裂,她呛然一笑,忽地剑指温少喧,“好,我可以放过秦定国,但必须留下你的命!”
康子被沈允吾的话吓傻了,当即高呼道:“夫人!”
沈允吾面色冷厉地紧盯着温少喧。
温少喧似是也没想到沈允吾会想杀了他,眸光微颤,静默许久后,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康子又是一惊,再次疾呼道:“老爷!”
沈允吾本只想让温少喧知难而退,谁知温少喧答应换命,眼底闪过一抹慌色,“你真的要如此?”
温少喧深闭双目,决然赴死。
“你!”沈允吾怒火上涌,向前一跨,剑尖便顷刻推入了温少喧的胸口。
温少喧皱眉强忍,一声不吭。
沈允吾怒火更甚,遏制住心中的不忍,又进了半步。
温少喧依然咬牙强撑,任由鲜血从胸口溢出,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衫。
沈允吾知再有半步,剑便会刺破温少喧的心脏,心中挣扎,提起的脚也微微发颤,在脚即将落地时,猛然抽剑,怒不可遏道:“你这是笃定我无法对你下杀手!”
温少喧被骤然抽剑,险些痛呼出声,并未反驳沈允吾的话,“我只是不想秦定国死在这里……”
“你为了秦定国竟如此逼我?”沈允吾失望不已,方才受的十剑都不如温少喧的话痛彻心扉,她眼眶渐渐泛红,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剑掷于不远处的青竹中,愤然妥协,“好,既是你所愿,今日我便顺了你的意。”
她随即飞身离去。
温少喧心中一紧,想喊住沈允吾,但自知有错,无颜出口,胸腔血气上涌,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康子急喊道:“老爷,您怎么样了?”
温少喧勉强稳住气息,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了康子,“这是我提炼的消思散,你将他给秦定国服用,再查清今日始末,抹去所有痕迹。”
康子并未立刻接下,焦急道:“老爷,您都伤成这样了,奴才先带您去治伤吧!”
温少喧脸色苍白地摇头,“不是还有一人在旁,你无需担心,红灵已手下留情,我性命无忧,决不能让红灵的弱点暴露人前。”
“是。”康子只好领命,拿着瓷瓶走向了秦定国。
秦定国早已累得双腿瘫软,无力逃走,惊恐地向后挪动,嘴里不停地叫嚷着,“你敢,我可是镇国大将军府二少爷!”
康子没有任何迟疑,强行将消思散塞入了秦定国的口中。
温少喧随即在小厮的帮助下回到了宰相府,处理了伤口。
两个时辰后,康子也回到了府中,瞧见温少喧深夜仍坐在院中,不禁上前道:“老爷,事情已经处理妥当,您怎么身受重伤还坐在院里?”
温少喧轻轻一叹,“已经亥时了……”
康子顿时了然,“您这是在等夫人,夫人武功高强,刀剑亦无法伤她,您何须担心,她如此伤您,您还等她做什么!”
“红灵无错,错的是我……”温少喧出言维护,看时辰越来越晚,心中不安,吩咐道:“我有些担心她,你派人出去找找吧。”
“是。”康子不情愿地应了声,刚转过身,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物体砸落地面的声响。
温少喧也听到了声响,扭头看去,就见一个酒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顺着酒壶碎片往上看,竟瞧见沈允吾不知何时站在了寝室的屋顶上,身形摇晃,面色坨红,显然是喝多了,心中又惊又喜,远远唤道:“红灵。”
沈允吾不知是喝了多少,眼神已经迷蒙涣散,恍惚地看了温少喧一眼,忽地笑了起来,开始在屋顶上摇摇晃晃地散起了步。
温少喧心中一惊,连忙移动轮椅靠近,急喊道:“红灵,你小心!”
他立刻转头吩咐道:“康子,你赶紧找两个会轻功的护院,把红灵带下来。”
“是,奴才立刻就去。”康子慌忙应道,出院喊人。
沈允吾却看着夜空弯月,口齿不清地说起了胡话,“今夜的月亮怎么这么近,好似一触可碰……”
她伸出手,想触摸弯月,但弯月高挂,岂能触碰,便一直向前,直到脚踩边沿,脚下一空,猛地坠了下去!
温少喧双目陡睁,想出声喊人已来不及,焦急之下,竟蓦地从轮椅中站了起来,一个箭步接下了沈允吾。
康子带着两名护院着急赶来,瞧见眼前的这一幕,和两名护院一起惊在了当场,“老爷,您……您怎么能站起来了,您不是说需得先银针刺穴,按摩调理,方能使用器械锻炼,直至站起吗?”
他看着温少喧怀中的沈允吾,恍然大悟,“原来老爷站起最需要的不是银针和器械,而是夫人啊……”
温少喧也有些诧异,低头看着怀中的沈允吾,说不出的心疼。
沈允吾这下更确信她醉了,挣扎着从温少喧的怀中起身,迷迷糊糊地指着温少喧,“秦少喧,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居然看到你站起来了。”
她伸手比了比温少喧的高度,新奇地叹道:“原来你这么高,我还不到你的肩膀……”
说完,便双眼一黑,彻底醉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