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欢庆,百官休沐。
因是皇上生辰,百官皆掏空心思为皇上准备贺礼,京城一时好不热闹。
沈允吾虽未有南旭官职在身,但因是北赤郡主,亦受邀参加夜宴,当日从镇国大将军府回到宰相府洗漱装扮后,着一身与温少喧红底暗花朝服相衬的枣红锦衣,淡抹胭脂,乌黑的发丝盘成一个惊鸿髻,髻上还插着温少喧送的孔雀镶翠流苏金簪,一娉一笑间媚态百生,看得温少喧不由心中一动。
两人随后乘马车前往皇宫,京城的四衢八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马车避着人群驶至宫门。
两名手持登记簿的内务府之臣,在宫门前接过沈允吾手中的贺礼,随后遣过一小太监,将两人往万和宫的方向迎。
此时已经入夜,殿内两侧的桌案后已坐了许多官员,因受唐安候一案的牵连,少了许多沈允吾头回入宫时见到的官员,多了些生怯的面孔。
花一荻这时也到了殿内,朝沈允吾点头示意。
沈允吾无心应付,略微点头回应后,与温少喧一起向秦啸行礼,在秦啸下侧的桌案后坐下了。
皇上随后携皇后与萧赫川入座,接受百官们的祝贺,“恭贺皇上万寿无疆,圣体康泰!”
如此喜庆的日子,皇上自是心情大好,爽朗笑道:“今夜本是同乐,众卿不必多礼。”
“谢皇上。”百官再次齐呼,纷纷落座。
各种美酒佳肴,山珍海味随即鱼贯而入。
皇上眼神示意一旁的太监总管,太监总管立刻上前为他斟上了一杯酒,他端起白玉酒杯,看向温少喧及三司等人,颇为感慨道:“唐安候在朕身旁多年,本以为忠心为国,谁知竟私下调换篡改官员功绩,阻拦奏折到朕的手中,致有功之臣不得上升,奸佞小人平步青云,幸得三司与秦相携手查清真相,肃清朝堂,朕敬你们一杯,愿你们不复初心,与朕一起共建繁华盛世。”
几臣闻言,也赶紧举了杯,惶恐谢道:“臣等必尽忠报国,为南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甚悦,明朗一笑,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杯壁沾着的一滴酒顺着他的手腕流进了手臂中,他略感不适,随意地推起衣袖,拿起放在桌上的帕子擦拭了手臂上的酒渍。
那手臂上的细长疤痕就这么落入了沈允吾的眼中,她双眼微睁,顿觉诧异,还未深想,便又见皇后便借着气氛也敬了皇上一杯,恭贺皇上生辰喜乐后,提议道:“这么高兴的日子,怎能少了歌舞助兴,恬妃妹妹知您生辰将近,特地排练了花舞,不知皇上可有兴一瞻。”
皇上自是喜不自胜,“宣。”
太监总管当即朝外高声喊道:“宣恬妃!”
殿外随即响起舒缓的曲子,一群俏丽的绿衣舞女翩翩而入,以人合花,待花绽开,一姿容秀美的白纱女子立于其中,衣袖舞动,腰肢轻扭,如轻燕翩飞,似杨柳扶风,每一个动作都自然从容,宛如花中清美之仙,湖中出水白莲。
众人不禁看痴了,连沈允吾的目光亦紧锁着白纱女子,皆因那白纱女子正是被温少喧要求搬府离京的方书雅!
方书雅怎么会忽然成了恬妃?
温少喧也不由眉心一蹙。
方书雅似乎很喜欢这万众瞩目之感,面上显出几分张扬傲气,舞姿越发婀娜多姿,一曲舞毕,柔柔拂身,盈盈秋水地望向皇上,“臣妾参见皇上。”
如斯美人,皇上岂能不动心,当即龙颜大悦,“真是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来人,给恬妃赐座。”
“谢皇上。”方书雅拜谢落座,虽是在对皇上说,但不知不觉地将话头引到了沈允吾的身上,“臣妾舞技拙劣,在皇上面前献丑了,听闻早前红姐姐也曾在这殿内献舞,舞技惊艳绝伦,不知今夜可否指点一二。”
沈允吾今夜着实不想和方书雅斗气,刚想推拒,温少喧抢先一步朝皇上道:“贱内近日一直随臣调查恩师遇袭和唐安候一案,无暇练舞,更身心皆疲,恐舞技欠佳,无力舞完一曲,还望皇上体谅。”
皇上方才才谢过唐安候一案的有功之臣,自不能强求有功的沈允吾,就此作罢,“那便好好饮宴,除去这一身疲乏。”
“谢皇上。”沈允吾与温少喧齐声致谢。
虽温少喧只是为沈允吾推拒了一句,方书雅却觉得温少喧故意与她作对,暗讽她只会练舞讨好男人,不如沈允吾能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心中愤懑不已,面上却依然一副温婉之色,“是妾身疏忽了,红姐姐一女子能与秦相一同为国为民,妾身十分敬仰,能与皇上结缘,还多亏红姐姐常对妾身述说皇上的好,妾身才想入宫一睹皇上的风采,在皇后娘娘的茶会上与皇上结缘,有幸侍奉皇上。”
她这话明显是告诉温少喧,沈允吾对皇上存着恋心。
沈允吾本不想与方书雅有什么口舌之争,现听方书雅胡诌乱语,也来了气,主动握住温少喧的手,扮作十分恩爱,“臣妇怎经得起恬妃娘娘唤一声姐姐,您的姐姐是皇后娘娘,您在皇后娘娘的茶会上与皇上结缘,应多多敬仰皇后娘娘才是,臣妇自是十分敬仰皇上,敬皇上为臣妇赐下一桩好姻缘,让臣妇能与夫君琴瑟和鸣鸳鸯栖,同心结结永相系。”
方书雅瞧着这扎眼的一幕,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岂会听不出沈允吾是在警告她敢在皇后眼前抢人叫她小心点,顺带表明与温少喧有多恩爱,刚想出声相驳,皇后看出气氛不对,适时地插话缓和了气氛,“红灵郡主说的是,一桩好姻缘比什么都重要,今夜数喜同庆,各位大人不必再拘谨,快饮宴吧。”
沈允吾与方书雅的争执就这么被她压下了。
秦啸因唐安候已死,秦乐渐好,心情甚佳,不用沈允吾多劝,就与身旁的另一名武将畅快淋漓地饮下了好几壶酒。
温少喧除了在与沈允吾成婚当夜碰了酒,平日里滴酒不沾,自是婉拒了官员们的敬酒,倒是不该饮酒的沈允吾主动倒满酒杯,替温少喧回敬了官员们。
温少喧想出声制止,奈何抵不过沈允吾的执拗,只得偷偷往沈允吾的酒中加了些解酒散。
沈允吾不停地把酒往肚里灌,本想驱散心中的苦闷,哪知越喝越清醒,更没曾想今夜如此顺利,什么也没做秦啸就已喝得酩酊大醉。
她在宴后搀扶着秦啸和温少喧一起往宫外走,一到宫门前,一名随行侍卫立即上前欲搀扶秦啸,她以男子照顾不好秦啸,由她送秦啸回府为由,将秦啸带到了宰相府的马车中,现万事已备,只需趁秦啸和温少喧不备杀之即可。
马车晃动着驶过京城的大街小巷,似乎连带着她的心也微微发颤,犹豫许久,从袖中拿出温少喧早前交给她,用于召唤白袍青年们的短哨,“这短哨是时候还你了,也不知在我这保存得是否完好,是否能发出声响。”
她摆弄着短哨,装作不经意地吹响了短哨。
温少喧微微一惊,“红灵……”
沈允吾把短哨放在了温少喧的手上。
温少喧,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若今夜你的白袍青年们赢了,你和你爹便可活命,若你的白袍青年们败了,便只能留下你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