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天蒙蒙亮时重新回到了鹿山，不过才过了两个时辰，山里的景象就和夜里大不一样，雾气尽数散去，朝阳东升，温暖的晨光照耀着整片山林熠熠生辉，生机勃勃。

沈允吾霎时惊艳，但看着诺大的鹿山，不由生出几分惆怅，“这山这么大该从何查起？”

温少喧环顾四周，发现山林上空有一群秃鹫飞过，稍显诧异，随即道：“秃鹫以大型新鲜尸体为食，通常不会成群结队的行动，这么大一群秃鹫往同一方向飞去，表明前方必然有大量尸体，动物若非疫症通常不会大量死亡，其中必然有问题，我们跟去看看。”

沈允吾点头，再次揽着温少喧的腰，跟在了秃鹫们的身后。

秃鹫们飞过山林峡谷，岩石狭缝，在一片枯林下落，三三两两地停在林中的枯枝上。

沈允吾随后携温少喧而下，在不远处的一颗枯树后观察着秃鹫们的行动，见秃鹫们久久不动，困惑道：“这些秃鹫好像仅仅到这里就不动了，是不是搞错了？”

温少喧确信，“秃鹫不会无端停留在一处，它喜窥视尸体，一定是在窥视着什么。”

沈允吾顺着秃鹫望的方向望去，仅仅瞧见了一被枯草覆盖的山坡，“这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闻到尸臭，如果真有大量尸体，至少会有味道吧？”

温少喧也没有在林中闻到任何尸臭，观察四周，心中升起了一股疑惑，“早前调查恩师遇袭一案时，我便是从街道司焚烧炉四周枯萎的树木，推测出犯人是用绿矾油腐蚀了房柱，春日正浓，这里的树木竟也枯萎了……”

“你是说有什么阻断了这林中树木的生长，致树木枯死？”沈允吾想了想，恍然大悟，“难道是这地底下有什么！”

温少喧思索着点头，“秃鹫不会无端盯着那山坡，其后一定藏着什么！”

他随即快步朝山坡走去，一把扯下盖在山坡上的枯草，一扇隐蔽的石门就出现在了眼前。

沈允吾紧随而来，瞧见石门诧异不已，“竟有人借着枯草做掩，在这修建暗道？”

温少喧意识到案件可能不仅仅是三县百姓失踪，摸索着找到了石门的按钮，用力一按，石门缓缓打开，一条向下延伸的暗道立刻映入了两人的眼帘，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等一下！”沈允吾出声阻止，随意地掰断枯林中的一根枯枝，绕上枯草，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两块石头在枯草上摩擦出火花，均匀摇晃枯草，等火苗缓缓燃起后，拿着自制的火把，把温少喧护在身后，走入了暗道中。

论探查阴暗潮湿之地，温少喧自然比不上武功高强的沈允吾，便由着沈允吾在前探路，与沈允吾一同走入了暗道。

于是同时，在暗道前头，一名黑衣打扮的青年男子正扛着一名粉衣女子闲庭信步地走在暗道中，另一名黑衣男子背着一推炸药从后追来，焦急地喊住了扛人的黑衣男子，“哎，等一下，军师派人来告，萧少喧三入鹿山，恐暗道之密遭萧少喧揭开，已派出秃鹫引入，命我们放下炸药拉着引线从另一头撤离，炸毁暗道，将萧少喧埋在这里，永绝后患！”

“什么！”那名扛着人的黑衣男子惊诧，“可我们这两日抓的都是些混淆视听的废物，还有三人尚未抓到，万一坏了大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那些！”另一名黑衣男子急斥，蹲下身子就开始放炸药，“你还不把你扛着的那个废物丢进尸坑，和我一起放炸药！”

“哦，哦！”扛着人的黑衣男子连忙应道，随意地把手指尚在动的粉衣女子丢在不远处一个满是尸体的大坑里，和另一名黑衣男子一起埋起了炸药。

这时刚入暗道的沈允吾和温少喧全然不知暗道里还有人，越往里走，地势越低，空气越稀薄，尸臭越重，两人互视一眼，都知暗道中必然藏着什么，刚想加快脚步查探前方究竟有什么，前方忽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地动山摇，石块接二连三的滚落，浓浓的尘雾好似沙暴一般汹涌地向两人袭来！

温少喧一惊，随即明白过来，惊喊道：“遭了，这是请君入瓮！”

沈允吾也反应了过来，迅速掉头，奈何还没走出两步尘雾就已涌到她的脚底，心知逃脱无望，调动全部内力，以手画圆，将身后的温少喧震出了暗道！

温少喧怎么也想不到沈允吾会这么做，心魂巨震，拼命地想抓住沈允吾，可什么也没抓到，眼睁睁地看着沈允吾卷入尘雾消失不见，发出了如野兽般的嘶吼，“允吾！”

回应他的是漫天尘雾，他被强力冲出了暗道，摔在暗道外的枯林中，好半响都无法动弹，好不容易能控制身体，四肢撕裂般的疼，踉跄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尘雾里冲，但山坡已因爆炸的冲力摇摇欲坠，还没跑到暗道入口，山坡就轰然倒塌，将入口深深掩埋！

他顿时双眼剧颤，心底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惧，失了往日的沉稳冷静，双眼赤红地冲到入口，不停地扣抓着入口的沙石，可暗道已毁，所有的一切都被埋在了沙石之下，就算他搬开了所有沙石，就算沈允吾身体异于常人，但重物压身不能呼吸，人还能活着吗？

他心底十分清楚，所以越发癫狂，不停地扣抓着沙石，直到双手血肉模糊也不停止，眼中的光亮渐渐消失。

他的允吾就这么死了？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想起沈允吾最后的那一推，心中悔恨交加，沈允吾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想着他的安危，而他竟让沈允吾在前引路，致沈允吾枉死！

如果方才进入暗道时是他在前引路，沈允吾是不是就能及时逃离？

如果他今日再思虑多些，不进入暗道，沈允吾是不是就没事了？

如果他早前不执意让沈允吾随他探案，沈允吾是不是还活着？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沈允吾！

在强烈的悔恨之下，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心痛到了极致，连灵魂似乎都要被痛碎，强撑着的理智逐渐崩溃，嘶哑低沉地呜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脸色苍白，目光空洞地扣抓着身前的沙石，怎么也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