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宁把那封她无意中截获的信塞到了衣服里,拿着信鸽朝陶吟所在的方向走去。
天上的黑云已经压得很低很低,突然空中不知什么白光一闪,低低的吼声紧接着传来。
“这马上就要下雨了,真是倒霉。”江楚宁抱怨道。
天神似是听见了江楚宁的话语,紧接着雨点便狂乱地向下砸出。
江楚宁眼见雨下大,也顾不上什么鸽子弓箭了,全都抛在路边,向陶吟所在的地方跑去。
陶吟仍是站在原处,一动也没动。江楚宁看见她,便也顾不上此时她是在男扮女装,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急忙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江楚宁光顾着跑,也没看见此刻陶吟面上是怎样的得意与兴奋。她拉着陶吟的手,在逐渐大起来的雨中找寻着避雨处。
跑了许久,也在这山中左左右右地饶了许久,终不见可以避雨的地方。此时二人的全身,基本上都湿透了。
江楚宁跑着,突然定住,眼神望向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前方不远处在暴雨中意外地出现一片梨花树。
四月时节,正是梨花盛开的时候。在这昏暗雨中,那的白茫茫一片格外突出,仿佛闪着光芒一般。而更令江楚宁兴奋的是,越过那驳杂的树枝与簇簇花蕾,一个洞口出现在梨花林的前方。
有救了!
江楚宁拉着陶吟,穿过梨花林,直直奔向洞口。
进了山洞,江楚宁忙甩了甩身上的雨水。虽然这无济于事,但她仍是尽力去甩着袖子,一滴滴的水珠便从袖间飞出。
陶吟突然拍了拍江楚宁的手臂,用手指着前方。
江楚宁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看见一个玄色身影坐在山洞里。
江楚宁看见了他,轻轻地踱着步子,向山洞里走。
山洞不算大,江楚宁走了不几步,便到了男子身前。
这男子穿着玄色暗云纹广袖长袍,坐在一块很是平整的石头上。他的胸前还有一块较大的,但也是很平整的石头。不经意地一看,仿似一套桌椅一般。
而更出人意料的是,在这张石桌上,还放着一本合上了的书。江楚宁不禁感叹此人果真发奋图强,还随身携带书本。
男子紧闭着双眼,微蹙着眉头,并没有发觉身前来了人。他泼墨般的发高高挽起,白玉簪横插其中。许是穿着一身黑衣的缘故,在暗昏的光线中他的脸显得格外的白,都有些过分的惨白。
他的眉,细长入鬓。眉尾轻逸,像是纸上毫不藏锋的一撇,极尽洒脱。他的鼻梁高挺,洞外的微光缓缓洒在他的侧脸上,与洞里暗黑中的另一侧脸相互照应,给他的鼻梁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圈,犹显弧度美妙。
可他的薄唇却是紧紧地抿着,给他的如画容颜平白增添了一份凄苦。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江楚宁看见他的第一眼,便只想到了这句诗。
那男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睛突然睁开。墨玉般的瞳仁闪着光芒,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楚宁。
此时江楚宁才发现,男子的惨白的脸上全是细细的汗珠,仿佛生了病一般。他的拳头也紧握着,甚至连青筋都可清楚地望见。
“公子可是……受了风寒?”江楚宁试探性地问道。
“出去!”男子瞪了她半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公子,您这话就没道理了。”江楚宁应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样噎了一下,有些不满地说道,“这山洞地方这么大,多两个人也不会挤。更何况,这山洞又不是你家开的,为何我不能在这里暂避风雨。”
很好,晓之以理。看样子这人也是个读书人,想必也是讲理的。
江楚宁微微扬起下巴,面上显出盛气凌人之态。
男子仍旧瞪着江楚宁,待她说完之后,用更大的声音喊道:“出去!”
江楚宁真是没想到,这一副读书人的模样,竟然一点道理也不讲。果真人不可貌相,看他这面貌,看他这装束,想来应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就是个泼皮无赖。
呸!什么陌上人如玉!什么君子世无双!自己当时真是瞎了眼睛!
江楚宁长舒了两口气,调整好情绪,面容诚恳地说道:“公子,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外面暴雨倾盆,我一个弱……咳咳……我一个男子倒也罢了,可您看我妹子还在这里。她一介弱女子,在风雨中可如何是好?”
于人而言,晓之以理不可,动之以情便是最后的底线。若是还不可,那也不必客气了。
这暴雨天,自己还就赖在这儿了。他不同意,又能如何?那么一副病样子,还能打过自己吗?
这般想着,江楚宁心里又有了底,眼中又凌现出傲人的光芒。
男子本来并没有耐烦听这些话,似是听闻还有个姑娘的缘故,竟没有再次怒吼。如此看来应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所以他到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江楚宁见状,正打算好好客气一番,不料一道极亮的闪电划过天空,刹那间照亮整个大地,连这嵌在山脚下的山洞中,也突然亮了许多。
男子在山洞骤亮的瞬间,突然仓皇地紧闭双眼,眉头更皱,仿若眉间起了个小山包。
沉闷的雷声随之轰然而至,在这隆隆声响中,江楚宁看见男子整张脸都扭曲了,面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仿佛全身那些稍微愈合的伤口又再次齐齐撕裂,从中流出滚烫的鲜血。
江楚宁立在男子身前,也顾不上自己脸颊上不断往下流的雨水,只是面带震惊地看着那男子。
一个男子,竟然怕闪电,怕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