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太太努了努嘴，没再说话，不过很显然，她目前并不能接受这种价值观。

地下室里，仆人们正在厨房旁边的仆人餐厅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我们不该责怪欧文，如果一个人的资产超过了一千镑，他是不会想一直做仆人的。”西蒙说道。

这时候一个男仆嘲讽道：“哈，看来过几天小姐家里连第一男仆也要失去了。”

潘妮说道：“小姐说过，如果我们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我们也有机会和欧文一样。汤姆，别再说风凉话了。”

叫汤姆的男仆冷哼了一声，说道：“所以我们所有人都像吸血鬼一样，从小姐那里得到了足够的钱，然后就把她扔到一边？欧文只想着他自己！”

“求求你们，别再说了，欧文之所以这样，是不想我一辈子都在这里做仆人。小姐很早就没有把欧文当做仆人了，都是因为我……”黛西在一边崩溃的蹲下身子，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哭得很伤心。

潘妮连忙把她拽起来，扶着她去了盥洗室。

“现在你们高兴了？”玛丽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转身上楼干活儿去了。

仆人们都讨了个没趣，各自分开，该干嘛干嘛去了。

西蒙叹了口气，准备去找欧文谈谈。

……

“欧文，别听他们胡说，如果他们也有了你现在的成就，他们也不会甘心一辈子做仆人的。”

雪莱家花园的草坪上，欧文和西蒙背靠着一颗大树，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在树下乘凉聊天。

“我明白，恐怕以后我来到雪莱家，希尔太太再也不会对我和颜悦色了。”

西蒙觉得有些沉重，于是说了些俏皮话，“啊，到时候我要怎么和你聊天？先生，要来一杯香槟吗？”

两个人都笑起来，作为曾经一起去美洲冒险的伙伴，他们的感情相当深厚。

即使后来爱丽丝对待两人有所差别，也没有让他们两个产生嫌隙。

“好了，我该忙起来了。小姐对待我们如此宽容，我可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有了朋友的劝慰，欧文站起身，决定摒弃杂念，专心为爱丽丝筹办玻璃厂。

“我要先去问问诺亚，如果他能联络到熟练的玻璃厂工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欧文说着，就往马厩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爱丽丝正在阅读一封来自南丁格尔小姐的信。

“亲爱的爱丽丝：

很抱歉长久没有和你联系。

想必你也知道我忽然消失的原因——我的母亲不许我出门。

不过我最近总是努力让自己复合她的‘标准’，母亲对我的管束也比以前宽松了一些，我也可以和朋友们通信了。

爱丽丝，我听说你成为了陛下的技术顾问，舞会上，听母亲说，女王对你赞誉有加。她也同意我和你多多来往，这让我产生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你能否帮助我去国外的护理学校学习？

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尽快给我回信。

诚恳的

佛罗”

爱丽丝读完了信，并没有展示给卡罗看，而是把信收了起来，才继续今天的下午茶。

卡罗瞥了她一眼，酸溜溜的暗叹孩子长大了，都有小秘密了。

爱丽丝缩着脖子偷笑，总不能告诉妈妈，自己要帮着南丁格尔小姐，违逆她的母亲吧？

等把手里的一块小点心吃完，又喝了一杯红茶，爱丽丝才往书房走去。

她拿起蘸水笔，开始给南丁格尔小姐写回信。

“亲爱的佛罗：

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不过我想，你也许可以先采取一些柔和的办法。

如果你贸然离开温斯特，我认为这是很难成功的。

我认识一位夫人，曾在土埃战争时期支援前线。

她的丈夫曾是一位享誉盛名的顾问医生，而她自己，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护士。

我建议你先和她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再考虑去——”

爱丽丝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南丁格尔小姐并没有和自己说要去普鲁士的学习护理。

“然后再考虑去学校系统学习护理。

以上就是我的意见，如果你认为可行的话，也请尽快和我联系。

你的朋友

爱丽丝”

爱丽丝放下笔，自己阅读了一遍信件，又用吸墨印把未干的地方吸干，这才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

她点燃蜡烛，开始加热蜡封。

将加热后变成液体的蜡倒在封口处，趁热用印章印上精美的印花，再贴上印有女王头像的邮票，一封印才算彻底完成。

习惯了没有手机的日子，爱丽丝已经逐渐喜欢上这种慢交流的仪式感。

“欧文……”爱丽丝叫了一声，忽然想起欧文应该出门了，这才按了一下桌上的铃，叫来了一名男仆。

“小姐。”

“汤姆，帮我送一封信到邮局。”

“是，小姐。”汤姆看向爱丽丝的眼神里带着同情——就像普通人同情马爸爸损失了一名员工似的。

“……”那是什么眼神？

爱丽丝在他走后，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又照了照镜子，“没什么问题啊？他为什么一副关爱残障人士的表情？”

搞不清楚自家男仆的想法，爱丽丝索性不再理会，准备换身衣服，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儿？”卡罗看到爱丽丝换了外出服，问道。

“我要去皇家图书馆看看。”注1

爱丽丝拥有女王和巴贝奇先生的特许，是可以随意进入皇家图书馆的。

卡罗虽然认识了不少字，不过还是对图书馆这种地方发怵。

她摆摆手，说道：“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爱丽丝答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防晒用的白纱披肩，走了出去。

“去皇家图书馆。”

“遵命，小姐。”

爱丽丝这次出去，主要是想要查阅一下有关玻璃熔炼的书籍。

像这种偏门的书，恐怕在其他地方，轻易是找不到的。

……

“炼钢技术、电解法制铝的可能性研究……啊，有了！”

爱丽丝踮起脚。

一只修长的手先一步帮她把书拿了下来。

“道尔先生？”

爱丽丝回过头，就看见了含笑看着自己的英俊绅士。

“您怎么会在这里？”

道尔先生把书递给她，有些疲倦的说道：“威斯敏斯特宫那边乌烟瘴气的，自从女王驳回了他们的建议，上院的人每天去了那里，就只剩下吵架了。”

道尔先生不堪其扰，于是跑到图书馆来躲清静。

爱丽丝不厚道的笑了一声，和他一起往不远处的阅读区走去，准备找个座位坐一会儿。

“你怎么会看这些书？”道尔先生拿书的时候就看到了书名。

“最近准备开一个玻璃厂。”

道尔先生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你的消息会不会有点太灵通了？”

注1：这里所指的是大英博物院图书馆，也就是大英博物馆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