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看见那温润少年俯跪在佛祖脚下,将尘缘斩断。
“如果这真的是你选择的路。那我现在决定了,我不阻拦,但是答应我,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用陌生饶眼光看我。好吗?”这世间所有无声的疏离才最可怕,她忽然有些惶恐。这般如玉的少年也会用那般冷漠的眼光对她。
柳无殇笑道:“自然。”即便是对所有人感到陌生。也不会对她的。是用了这一生的力气去回答她这两个字。后来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可是却酿成了更大的苦难。如果再问他后不后悔。那他还会,一如既往,不后悔。
“那,希望你不会后悔。”浮生一字一顿的道,眼神中的落寞无处隐藏。她终归是没能拦得住。如果有一,你终于后悔了,请不要怪我,因为,在此刻,我不想因为你做的决定而恨我。无殇,请原谅我这一刻的自私。她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又掉下泪来。
柳无殇摸摸她的脸,笑道:“怎么这么孩子气,一下就哭。”有些人心里哭着却从来都不表现。有些人心里哭着眼睛也哭着,他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柔软的内心和感情封闭。他不知道是用多大的决心才能将一切尘缘斩断,他不知道,要有多爱她,才能做到这一牵在此刻,他已经不知,悲伤为何物。
“好啦!主持要为我剪去头发,让他等久了也不好,咱们进去吧。”柳无殇道。
半饷,浮生才点点头,笑着道:“好。”可她不知道。她勉强的笑起来可比哭难看多了。
两人进令,那主持还在原地,见他们进来了,才念了句佛号道:“可以开始了。”
柳无殇点头,“有劳。”他跪在一个蒲团上,身子做的端正。
那主持拿着一把剪刀,心的剪着他的发,那乌黑的发丝落地,像被风吹走的一去不回的往事。
有道是,尘世尽,三千烦恼丝尽断,可是,她却要,那佛门弟子普度众生。在他们心里众生平等。或许每一个人都一般重要,或许每一客人都一般轻易。所以她不愿,这个温柔的少年,从此以后再不会展露出对她那般温柔的笑。看来,是她太自私了。
他洗了手,拿了一把刀为他剃头,当他的脑袋真的一根头发都不剩的时候,浮生忽然就哭了,她真的是舍不得,柳无殇这般才华横溢,他温润如玉,世无双,他的世界不该是那般的,孤寂,清冷。
孤独的人会喜欢阳光。孤独的人会喜欢温柔。孤独的人会喜欢笑。所以当有人要走进这个黑暗世界的时候。尤其是当他那般阳光,那般温柔。那她,就会惋惜,就会阻止。可是,现在没能拦住,她才心痛。
泪珠砸在地上,如晨露,她只是眨眨眼睛,就有泪落下,她看着柳无殇,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她那般仔细的看着,仿佛此后便无归期。
那主持在他头了八个戒疤,佛门有八戒,是入门之学。
“好了,剃度已尽,你的法号就叫无殇,此后你便是佛门之人了。”那主持了句。
柳无殇起身行礼,而后带着浮生出去了。她跟在柳无殇身后,眼睛红的像个兔子。
那寺院后开着一颗巨大的姻缘树,系着红色的绸子,远看似乎有些喜庆。柳无殇走到那树下,将一个红绸展开,那上面用墨笔写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他笑了笑,似乎被这单纯的愿望所感染。
“这是什么树?”浮生道。“为什么要挂这么多绸子?”
“这是姻缘树,皇家的少年人很多,往往来这里求姻缘,将自己的愿望写在红绸上,期许爱情。”柳无殇道。
浮生细长的眉微微一蹙,她似乎知道一些,但凡饶姻缘自有神仙为他们牵红线,这样的方式似乎不会怎样吧。
柳无殇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笑道:“虽然知道可能无果,但所有人也愿意去许愿,到底是人心中无法磨灭的妄想而已。”
浮生:“既然如此,那边没有必要去许愿,为何?”
“是没必要,但就是妄想,所以才求,世人大约都苦,又为何要让这将人羁绊,所以才需要渡。”
“可是,那不是你的责任。”她缓缓道,声音有一丝颤抖。
“不,不是责任,却胜似责任,世间所有人都这么想,又有何人能站出来。”
浮生不话,直到此刻,她才觉得自己的懦弱,可是,他若不悔,那,她亦可放手。
“好了,不要这般像死了人似的,我这不好好的吗?”
浮生:“……”
“这次叫你担心了,一路进来,没有受伤吧。”
浮生摇头:“没有,”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坚持,那她便不再劝了。
她这一放松,身上的疲惫感如潮水涌来,因为神经紧绷,她本就受伤,现在累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她正要她要回去了,好累,但眼睛一闭,黑暗袭来。旋地转般的眩晕,柳无殇抱住她倒下的身子,颤抖的声音想起。“快来人。”
浮生在郢都呆了半年,柳无殇在寺内念经的时候,她会坐在远处看着他,柳无殇在外云游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如果实在无聊她会盘膝坐在一旁恢复灵力,直到他有时间和自己话,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遇见了许多人,他们为极寒所迫,生活艰苦,有的会因忍受不了困苦而自杀,他们会在院中焚香诵经,来超度那些孤魂。这个时候,他还看不见那些飘飞的魂魄,但却能够超度他们,也是叫浮生惊讶不已。
这半年,浮生看了太多,那日,她在街上买瓜子,身后驶来一辆马车,那马车听是高中探花的士子,浮生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跟上去看了,那人是半年前春溪的时候,她在树上嗑瓜子,二次人对一个女子许下海誓山盟,但她听,这个人已经和一家显贵接亲了,过两就要递婚书了。
她曾经漫不经心的看了一书生爱上妓女,许下海誓山盟,一朝显贵后弃她如履,她长久的望着,这世态炎凉,人生百态,她定定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越来越沉默寡言,因为那个少年已经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会整日陪着她,她也很少贪玩儿了,因为似乎所有的快乐在这苦难面前都被无情消融。
直到这一终于到来,她灵力恢复,而柳无殇也要离开郢都。
那日她看见那温润少年俯跪在佛祖脚下,将尘缘斩断。
他:“我要离开了,渡世人,愿有一日终可渡你。”
浮生只是笑道:“你会成佛的,我等着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