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海棠的声音悲戚中带着悔恨和沙哑,她泪水滴落在衣角,讲红色的一群一浸,映出几分森森血气来。
柳无殇觉得压抑,他徒然觉得胸口被什么压了压,连呼吸都是窒息般的沉重,好像只有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吸上一阵,才可能感觉到那样的空气是存在的。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也可以看得出他有些不平的心绪。
他道:“你,不是没有哥哥吗?”
莫海棠道:“他是哥哥,他是我父亲藏了很多年的儿子,他是未来的鬼皇,可是,他死了!”
“可是……,他……,死了……。”
为什么?她想了想,那些拼命压制下去的记忆又开始翻涌,从她用针缝的密密麻麻的伤口里缓慢的窜出来,腐烂着,带着腥臭的味道,叫人作呕,可是,她却要亲手将这样腐烂的伤口缝合回去。
那样的腐烂,叫她的伤口都觉得痛痒难耐,但就是不可以叫它流出来,否则就会泛滥成灾。
柳无殇道:“不哭了,他,会转世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别人,记忆中似乎那样柔和的宽慰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仍记得,他曾经温和宽慰过的人已经不在身旁,涯隔得太远,即便朦胧的触到了些,却终归只是假象,叫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莫海棠道:“我不知道,他可能已经……,”她流着泪,不愿再话。
许多时候,她还是自私的希望面前这个人可以都给她一些柔情,哪怕是点点,都可以叫她开心好久的。
可是,没了,什么都没了,她所追求的那一点点温情,也最终在大义面前被搅得什么都不剩下,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臆想。何其残忍!
柳无殇道:“节哀。”
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面前的人,或许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但是她猛然间流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和几乎懦弱的泪珠,仍叫人心中难受。
莫海棠缓缓附身,将脸颊贴在他的手心,他一瞬间感觉到她温柔细腻的颊和冰冷的桌子的微微寒意。
这一瞬间,就叫他冷汗岑岑,她的脸颊柔软至极,仿佛一块面团一般光滑紧致,但是实在是柔软。
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将他带着粗糙茧子的掌心浸湿,仿佛温润的水流,一点点的流淌。
这个角度,柳无殇只看见她柔和惊艳的侧脸带着悲赡神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仿佛永无止境!
柳无殇道:“你是鬼族之人,也应当看得开这些,人既然已经没了,你更应该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莫海棠道:“会的,我会的,”她嗓音因为压抑着哭声而沙哑,她将脸颊搁在他的手心,才感觉那双手原来那样温暖。
那是她从不踏足的地方,未曾见那些温情和柔软,但是她实际上从不是这样一个煽情到骨子里的人。
可是,当她看见柳无殇的时候,那些伪装的坚强忽然崩塌,苦苦建立的那些高台和盔甲无处安放,叫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柔软的内心。
柳无殇道:“哎!早知道我就陪你一起去了!”
莫海棠道:“去了,也只是束手无策而已,无殇,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好像所有的希望都消失了,一直以来的坚持都是镜花水月,残忍的叫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柳无殇静静的听她话,他知道的,他怎么不知道?
他太了解那种束手无策的痛苦,太了解那些因为心疼而几乎窒息的神色,他了解那种因为情愫无法申诉的绝望!他了解的!
他道:“可是,总归都是要离开的,或许我们这些人注定就这样了,孤独了一辈子,浮灯沧海,半世飘摇。”
莫海棠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一些悲凉和无奈,她想都没有想就道:“其实,你大可以摆脱的。”
柳无殇一僵,那本来舒展的掌心也微微一僵,好像木头一般瞬间就僵直在了原地。
莫海棠缓缓抬头:“其实,你大可以摆脱的!”她的眼睛那样认真,黑白分明的瞳孔倒映出他有些错愕的脸颊和神情,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狼狈,在她几乎清明纯净的眼睛里,他觉得无处可藏。
那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归还是缓慢的流露出来,折射在她的眼里,忽然狼狈至极,难看至极。
他有些不堪的移开了眼睛,好像这样就可以将自己的心绪重新掩埋!
莫海棠见他撇过眼睛,以为他是在逃避,不由得一急:“无殇,你可以的,你可以叫自己摆脱这些阴影的。”
柳无殇听出了一语双关的意味,他道:“不,退不了了,自一开始,就已经走到头了。”
如果可以回头,谁不想?他比任何人都要想,他如果可以随意去追逐,那该多好,可以得到喜欢的人,将她护着起怀里,不会叫她受一丝伤害,那多好?他不想吗?
他不是不想,而是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世间他在意的人已经都消失了,他找不回来,唯有曾经那个一眼万年的人还在原地,受着莫大的苦痛,那自己决心去为她而入佛门有什么难得?
难的是,如今,谁也不能回头,没法回头,他一旦回头,前面就是苦海无边,是万丈深渊,无间地狱,他能回头吗?不能!
所以他宁愿负重前行,也不愿意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那些在意的人又开始烟云般的散掉,那多残忍,所以他一往无前,只愿渡一人!
莫海棠忽然扣着他指尖的手指紧了紧,她明明知道是这样的回答,但是为什么?还是会心痛?
那一顿一顿的疼痛叫人发狂,但是她仿佛已经疼的适应了,竟一时没有反应。
半饷,她道:“无殇,不后悔吗?你这样做,真的不后悔吗?”
那个人摇头,动作艰难但是坚持:“不悔,亦,不能!”他若后悔了,那坚持了这么久的一切算什么?一场空吗?他不是为了证明这些,他只是想要赢自己的方式去守护一个人仅此而已,即便这样,也有太多人阻拦,好像他做的是错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