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还以为自己会在段瑜之面前失态,结果也能冷静自持,摆出若无其事的姿态。
变成自己所不喜欢的模样,原来也会如此简单。
她很平常的唤了声世兄,往旁边走了两步,从学堂门口让开。这会儿天色渐晚,过路的人不多,然而挡在总是挡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
段瑜之也随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
他曾见过阿蘅痴缠的模样,也曾被阿蘅冷眼相对过,如今瞧着阿蘅这般平常的态度,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只想到了尽释前嫌,却没想到还有个视若路人的说法。
阿蘅对段瑜之是极熟悉的。
见他脸上的笑,便知他此次前来,必然不是为了道歉而来。
想来也是,在他心中值得道歉的事情,恐怕早已翻篇,只有阿蘅这样的小姑娘,才会一直放在心上,斤斤计较。
段瑜之笑着对阿蘅说:“我来看看你。”
温柔的态度,仿佛他们之间并不存在隔阂。
阿蘅沉默片刻才说:“我有什么好看的,如果你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段瑜之又往阿蘅身边靠近了些,却不曾想他才动脚,小姑娘立刻就朝旁边走去,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拉开,他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稍作停顿之后,倒也没继续往阿蘅身边去。
他说:“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同谢淮安那么要好,上次宴会之后还跟他一起去了他舅舅家”
段瑜之说的还是上次迷路的后续。
不管是温家,还是谢家,都不想让自家孩子牵扯到金矿一事之中,两家商量之后,就统一了对外的说法,也就是段瑜之现在所了解的情况。
他们没能在谢家找到谢淮安与阿蘅的原因,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去了谢淮安的舅舅樊泽语家了。
阿蘅初听此事之时,忽然就联想到了谢淮安之前失踪的事来,最后也是被他舅舅送回家去的呢!
想起了一些还算有趣的事情,阿蘅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些。
“这世上本就没有全知全觉的人,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呢!”阿蘅似是叹了口气,又好像只是停顿了一下,她接着说,“然后呢,你还想说些什么?”
是被问烦了吧!
段瑜之见阿蘅语气有些急躁,柔声说道:“我来找你确实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同你说,前些时候长公主办的品兰诗会,你没有去,倒是跟在表姐身边的席柔作了诗词,得了长公主的青睐”
意料之中的事,阿蘅也不觉得奇怪。
以阿蘅在梦中所见,席柔的人品如何,尚且不好做评价,但她在诗词一道确实很有灵性,每逢诗会,必然会有佳作传出,倒也不稀奇。
只是段瑜之这是什么意思,特地到她面前来给席柔说好话不成!
“表姐说你不愿去品兰诗会,是因为诗会上没有多少熟识的人。再过几日的旬考之后,书院中的学子会组织一场聚会,到时候不管是男子学堂,还是女子学堂中的人都会收到请帖,温桓世兄也会前去,阿蘅你到时候应当也会随温桓世兄一同前去吧?”
段瑜之知道自己若是贸然邀请阿蘅,定然不会有结果。
他便想着多凑几个局,只要是阿蘅可能会去的宴会,他都会想办法同去。
一如之前长公主办的品兰诗会,以及接下来的书院聚会。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执着于阿蘅。
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阿蘅的转变太快了吧!
明明醒来之前,他们还情同兄妹,谁知一朝醒来,竟是形同陌路。
阿蘅沉默着,段瑜之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要与她一同参加书院宴会,但他怎知她就一定会同意呢!
“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吧。”
阿蘅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段瑜之将该说的事情都说过之后,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笑了笑,便准备告辞了。
这回却是阿蘅拦下了他。
“段瑜之,我先前让三姐姐转告给你的话,我不知道她是否原封不动的告诉你了,不过就算没说清,也没有关系。我现在可以非常郑重的再同你说一遍”
阿蘅的个性其实是有些软弱的,她行事总是拖泥带水,学不会父兄那般的果决。
然而在对待段瑜之的事情上,她却有了另一种表现。
意外的果决。
段瑜之回过头,脸上浮现出些许哀求,他低声说:“阿蘅,我们不说那些,好不好?”
“京都新开的酒楼又出了一款点心,珍宝阁里也新来了一批珠宝首饰,我都买给你,所以不要再说那种话,好不好?”
很难得的听到了来自于段瑜之的哀求。
这应当是可以算得上哀求的。
可阿蘅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却是温如故在段府中下跪时的场景。
她是真的已经跪下来求段瑜之,求他告知父兄身死的真相,求他帮忙报仇。
然后呢!
然后段瑜之告诉她,段家和害死她父兄的人其实是一伙的。
她温如故不仅认贼作父,还自陷贼窝,连累了温家祖父。
阿蘅告诉自己,她在梦中看到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所以她不能因为那些事情,而去报复段瑜之。
不能报复,也没关系。
她还可以选择对待段瑜之的态度。
“我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努力去得到,就不需要劳烦你了。”阿蘅冷静的看着面前的人,却不知自己眼中的漠然有多深,她说,“虽然段夫人现在是我的义母,但是你,还有你身后的段家,我希望我们能够毫无瓜葛!”
如果别院之中的那个梦境能够更早一些出现就好了。
阿蘅有些遗憾的想着。
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宁愿自己声名狼藉,也不会认段夫人做义母的。
阿蘅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段瑜之似乎不是这么想着的。
“我知道阿蘅肯定还在同我生气,你现在说的话都是气话,是不能当真的。”
段瑜之摇着头,自顾自的说着话,仿佛一点都没将阿蘅的话放在心上。
可阿蘅知道他其实是放在心上了的。
看着段瑜之跌跌撞撞着远去的背影,她抿了下唇,终于做到了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