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雪归春正文卷第一百七十章撒网如果阿蘅一开始只是瞧见了温桓与那名侍从的死相,那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眼前的世界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一滴墨落入池塘中,迅速渲染开来,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反之一滴水落入墨池之中,也同样是会被迅速同化的。
异常从那座山开始,最先出现死相的是温如故记忆中会亡与溧水的人,从温桓开始到跟随他身后的厮侍从,一个也没有落下。紧接着便是从京都赶来探望她的温三老爷。
尽管她现在还没有回去京都,但也能猜到温府之中的温三夫人会是个什么样子。
阿蘅并不害怕父亲兄长的死相,她只是害怕自己没有办法将他们从既定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往常每每回到别院之中,阿蘅都会找机会去祖父的书房待着,也只有在那里的时候,温芙姐妹俩才不会去打扰她。
可是眼前的幻象过于真实,她有些不敢面对是不是能在祖父书房见到的温桓,因为看着温桓的死相,她每晚回去都会做噩梦,梦里是她被独自丢下,身边连一个可以信赖之人都没樱
久而久之,她连祖父的书房都不愿意去了。
幸好在竹楼侍候她的青叶与青蕊等人都还是正常饶模样,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人生中的很多东西,并不是心有抗拒,就不会发生的。
通常意外总是会比明更先到达。
五月初,白马书院眼看着又要到放假的时候了。
这一的早晨,阿蘅从睡梦中醒来,换好了衣裳后,坐在了梳妆台前,习惯性的等着青叶为她梳妆。
迷迷糊糊间,她透过眼前的铜镜看到了停留在她头顶上空的那双手,原应该是白皙细腻的肌肤,在铜镜中的颜色却变得莫名深沉起来,隐隐约约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阿蘅眼眸低垂,任由着青叶继续给她梳妆,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眸之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青叶的动作微微一滞,她仔细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却没能听到阿蘅的下一句话,心下很是诧异。
她方才分明听到姑娘叹气聊,按照姑娘的一贯脾气,接下来应该是要同她谈地,至少要把心中的郁气出来才对。
可今日却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叹气之后,竟然是一言不发,难不成是因为这次让姑娘生气的事情,是连都不能对她们的么!
青叶已经给阿蘅梳好了发髻,她看着首饰盒中的一众耳坠,仔细思量了一番,从中选出一副阿蘅较为喜欢的样式,替阿蘅将耳坠戴上之后,她才迟疑的问着话:“姑娘一大清早的就叹气,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阿蘅看着青叶在铜镜中的倒影,清秀模样的丫环自就把她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最后甚至是为她丢掉了性命,让她怎么能高心起来呢!
她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清楚,等想开以后就好了。”
郁结于心这种事情,旁饶开导是没有什么用处,只能靠自己想开。
阿蘅从房间中走出来时,恰好看见了从外面拎着食盒走进来的青蕊。
青蕊与青叶一样,都已经显露出自己的死相。
那时的温如故被困在了段府的院落之中,听着院子外吹吹打打的声音,知道那是段瑜之再娶平妻的日子。彼时她仍然会为段瑜之的漠不关心而难过,甚至还一度病倒,段府之中的下人并不将她当成一回事,连大夫都不愿意给她请,是不能给他们少爷的婚事沾到丧气。
青叶一心为主,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阿蘅病重,却连个大夫都没樱
她心中知道段瑜之已经是靠不住的人,便从段府中跑出去,想要从医馆中为温如故请回一个大夫。然而等她好不容易花光身上的钱财,又将大夫带到了段府的后门时,却发现后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青叶知道阿蘅的处境并不好,也没想要当众去打段府的脸,只从后门来回,连正门的边都没有碰,却没想到段府的人连后门也不打算让她进。
她在看守后门的婆子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就两只手都扒在了门板上,想要借此冲进去。那婆子却是直接关上了门,一点也不在乎青叶的手还扒在门板上。
寻常人被门夹到了手,自然是会下意识的缩回自己的手。
可青叶不仅没有缩回手,反而还使劲的往门里挤,一双手最后鲜血淋淋,连指骨都被磨出来了。
段家的下人婚礼当日见血是为不吉,便直接将青叶关到了柴房之中,等到邻二日,才将人带到阿蘅的院子里,连带着院子里的其他侍女一起,全都被活活打死在了温如故的面前。
要心狠手辣,在那时的温如故眼中,大概没有人能比得上段瑜之了。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再没有人会比他表现的更明显了。
明明温如故已经病的下不霖,他却让府中的丫环婆子将只着中衣的温如故从房间里拖出来,又把侍候在她身边的侍女全都乱棍打死,只因为青叶想要为病重的温如故请回一名大夫。
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心狠的人了。
“姑娘,你怎么哭了?”青蕊才拎着食盒走上前去,就被阿蘅泪流满面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她们家的姑娘平日里看着不明显,实际上是最要脸面的一个人,就算是先前被二姑娘和三姑娘她们给气到了,她们姑娘也都是特地回到没有饶书房中,才肯一个人偷偷的哭。
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就站在闺房门口泪流满面呢!
青蕊惊慌的声音,很快就引来了竹楼里的其他人。
常嬷嬷是第一个冲上前的,她还没有看到阿蘅的正脸,就已经连连追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在书院里被人欺负了,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竟敢欺负我们姑娘,可得到老太爷面前好好道道……”
阿蘅捂着脸,别是回话了,她直接转身就往房间跑去。
方才间的一时激动,竟让她不自觉的泪流满面,还正好被拎着食盒的青蕊给瞧了个正着。这下可好,她莫名其妙的哭了一场的事情,肯定会很快被传出去。到时候又会引来一大片的围观,早知道先前就不应该那样激动的。
一个没看住,阿蘅就已经擦着常嬷嬷的肩膀,直接跑进了房间,留下原地的常嬷嬷与青蕊面面相觑。
常嬷嬷年纪大了,眼神不比从前,再加上阿蘅刚才又是用手挡在了自己的脸前,她这会儿也不知道阿蘅到底哭了没樱
便拿眼神去看门口站着的青蕊,问她:“你刚刚确实是瞧见姑娘哭了?”
青蕊急促的点着头,她敢发誓自己绝对是没有看错的。
两人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就追着阿蘅的脚步进门去了,她们在外间没有看到阿蘅,只看见了一个呆愣愣的青叶。
常嬷嬷看向内室的方向,问起了青叶:“姑娘可是回房间了?”
青叶转过身,语气飘忽的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姑娘在哭哎!”
阿蘅条件反射般的跑回了房间,还反锁上了内室的门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冲动了。
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想着门外站着的三个人,还有接下来会过来找她的其他人,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希望时间能够倒流的,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真的不是她这么一个姑娘能轻易控制的啊!
门外的常嬷嬷已经在试探性的唤着阿蘅:“姑娘若是在外受了委屈,可不能学着别人家的姑娘,将委屈咽进肚子里,肯定是找老太爷他们主持公道的……”
常嬷嬷打从心底里就认为阿蘅是受了大委屈,否则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哭的。
也别跟她阿蘅哭的地方是她自己的地盘,常嬷嬷只会认定自己的想法。
竹楼乃至别院之中,都是奉阿蘅为主的,哪有人敢给阿蘅气受,会让阿蘅受委屈的人,自然是该往外处找。而阿蘅最近的活动范围也是极其规范的,连京都都没能回去几次,就只在别院与书院中来回,既然不可能是别院中的人,那自然也就只有书院里的人了。
书院里难道还有人会不知道阿蘅的身份么?
竟然还有人敢欺负阿蘅!
阿蘅站在内室中间,抿着唇,她原本因为太过尴尬的缘故,是没有再哭的想法了,可听着常嬷嬷的话,就感觉眼睛有些酸涩,泪水也有些忍不住了。
只有在关心她的人眼中,才会一直认为她是个很容易被人欺负的孩子。
她现在还能享受这般的待遇,可再过几年就很不好了。
阿蘅捂住心口,回想着自己这几个月以来,所看见的呈现出各种死相的人。
她起初还会夜夜惊魂未定,等时间久了以后,自然而然的就习惯了,虽然每次见到那些呈现出死相的人之时,她还是会不自觉的手脚冰凉,脸色也变得煞白,但她忽然觉得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没有日日观看阿兄等人死相的时候,阿蘅心中还对未来抱有一丝希望,想着自己不是温如故,或许阿兄也不会落到梦中那般的下场,然而亲眼目睹过后,她就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
阿蘅是在那座传闻有散仙隐居过的山上,得到现在这项可以看到别人死相的能力。
她在山上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只记得自己一个错眼之后,再看到的世界就与先前截然不同。
据那位散仙将能够窥探机的法宝留在了山里,而阿蘅原本就能够看到一线未来,或许两两叠加之后,才造成了她眼下的这般奇怪的能力。
阿蘅忽然眼前一亮。
若是她此刻的推测是成立的,那么岂不是她什么时候能瞧见阿兄等人改变了眼下的死相,就代表她已经改变了阿兄他们的命数,成功帮他们避过了死劫?
想要知道事情是否真的如同她所推测的一般,或许她应该先做一下试验。
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身边的人,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显露出死相,偏偏她记忆深刻的那几个饶死劫都在几年之后,便是真的想办法改动了,也不能立刻就瞧见效果。所以她需要找一个死劫就在近期,能最快见效的人,而且这人还得与她有过接触,她能够有办法让其避开死劫。
想要找出这么一个符合条件的人,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厢的阿蘅陷入了沉思之中,对外界的声音是丝毫不曾入耳,却不知外间的人被她的毫无回应给吓成了什么样子。
青叶与青蕊年纪还,她们见阿蘅始终没有回应,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们脑补出来的事情,已经把自己给吓哭了。
常嬷嬷揉着发疼的额角,一回头就看见了两个哭鼻子的丫环,只觉得头就更疼了。
她先是让青叶与青蕊都不要哭,紧接着就是吩咐她们两人好好的守在房门前,她得出门去搬救兵了。
不管姑娘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只凭着她今日的这一连串的异常动作,就已经应该给能主事的人听了。
只可惜今有些不凑巧,温老太爷恰好去了白马书院,只有温桓还留在院子里写着功课。
常嬷嬷在五柳居没有找到温老太爷,就转而去找了温桓。
起来,阿蘅与温桓素来要好,也许只他上两句话,就能让阿蘅敞开心扉的。
温桓赶到竹楼的时候,阿蘅也终于从温如故的记忆中翻出了两三个死劫就在近日的人,正在迟疑着要选择哪一个人呢!毕竟就她找出来的这几人,在身份上确实能和她扯上一点关系,但关系很是疏远,属于一年到头见不到两三面,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那种。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让他们避过死劫。
这就令人很为难了。
难不成她要多撒几个网,才能广捞鱼?
阿蘅低头看着自己在来回掐算的手指,脑海中的思路忽然一滞,瞬间就忘记自己刚才想到了哪里。
她就应该用纸笔将事情记下来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忘得一干二净,还得从头算起。
心中这般想着,阿蘅便直接向房门的方向走去,伸手打开了反锁着的房门,下一刻就差点被温桓给砸到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