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夏研得知东明要在上巳节举办“射雁司蚕”,才把晋王谢博宇招来的。
晋王谢博宇天生神力,武功不凡,最喜骑马射箭,很少有人知道在政务是颇有建树的晋王谢博宇,在带兵打仗也是把好手。
和夏研常有书信往来的护国公二公子,最知晓全国各地的趣事儿,她也喜欢听何嬷嬷给她讲她二哥捎来的信件。
有次她问二哥东明县有什么有趣的活动没有,夏研的二哥也没有多想,把东明每年把上巳节举办“射雁司蚕”的事情告诉了她。
夏研一看这不是表哥谢博宇最爱的事情吗?
她本想把表哥谢博宇招到东明县,让他在骑射上打败一场,好让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天到晚欺负她。
正好和表哥将定下“上巳之约”的时候,她眼馋起来何嬷嬷给别人做媒时得的红鸡蛋,何嬷嬷说这是给月老的就没让她吃,让她一直记着想当回月老,吃回红皮鸡蛋,尝尝到底什么味儿,于是就想把梅栎清和谢博宇两人拴到一起。
夏研才五岁大,哪里知道当月老要看门当户对,她只觉得她最亲近的梅姐姐,好像只有表哥谢博宇年纪最为相近,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她看得很顺眼而已。
何嬷嬷哪里知道是几个红皮鸡蛋惹出来的事儿呢?
所谓“射雁司蚕”,是在上巳节期间,用一根缀着蚕丝线的箭羽,去猎下天空中飞着的大雁,射中后,顺着蚕丝线就找到落下来的大雁。
射下来的大雁与其说是猎物,莫如说是拿来送礼的。
至于这送的是什么礼,夏研不知道,谢博宇不知道,两个人就当一场游戏来较量了。
何嬷嬷帮夏研写信的时候,夏研自己提到三月份的时候请谢博宇来比赛,她要看表哥出丑。她原以为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没想到夏研年纪小记不清,说的竟然是这“射雁司蚕”。
何嬷嬷见状,也只能说夏研运气奇好,误打误撞地真要把梅栎清和谢博宇牵到一起了。
虽说有些荒唐,何嬷嬷又心里满是骄傲地觉得自家小郡主就是不一样,要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出来。就算有疏漏,冥冥之中自有护佑。即使小郡主生下来时身体弱,以后也必有后福。
莫先生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见谢博宇懵懵懂懂,一看就不知道这“射雁司蚕”是为什么,竟然连问都不问声就来了,心中暗笑谢博宇真是毛头小子,什么事情也不懂,但也足见谢博宇心思不放在男女之事上,心思还是单纯。
因夏研更想去看东明当地的舞蹈,便与梅栎清分为两路。
一路夏研和何嬷嬷去看舞,一路是梅栎清、谢博宇和莫先生三人,一起去猎场参加射雁司蚕。
临走之前,莫先生与何嬷嬷交换了个眼色,莫先生心情愉快地领着两人走了。
没有什么比看羞涩的漂亮娃娃们在一起有趣了。
梅栎清这一路有点发懵。
从早上夏研突然提议去上巳节,怎么又遇到了晋王?夏研这个没良心的把她留给这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晋王,自己跑去看歌舞,何嬷嬷还不让她跟着,如今只有莫先生能让她安心点了。
可这似乎于礼不和,莫先生怎么没有阻止,还说让她跟着去见见世面?
她一有犹豫,莫先生就拿早上的“诗三百,思无邪”的话来堵她,好像她不去就是满心邪念一样。
怀揣着“满心邪念”而不明白的谢博宇,此时正志气满满,一定要拿个第一回来。
不管是为了赌约,还时为了,为了…谢博宇却没有想下去,不敢琢磨下一句后面是什么。
幽并重骑射,少年好驰逐。
小厮牵来了谢博宇的高卢马,递给了谢博宇特制的十石弓与飞羽箭,依着日积月累下来的对于风向的感觉,对快速移动物体的敏锐,嗖嗖嗖地从箭囊里面流水般地抽出箭镞,搭弦上箭,拉弓放手,一只只大雁应声落地,不一会儿谢博宇马背的口袋里就装了好几只大雁。
谢博宇不知道这大雁是有数的,哪里有那么多大雁给他造呢?
不一会儿县长找来谢博宇的小厮传话:银子可以给,要多少给多少,只盼着留几只下来。
东明县长或许觉得这是哪家贵公子不懂事,只顾着玩耍来着,不明白这些大雁羞都是下聘时要送人的,到时候坏了别人姻缘来着可不好。
谢博宇贵为王爷,也关怀百姓。既然县长都发话了,他就不继续猎大雁了,况且照着这趋势看,他应该稳拿第一了。
想到这里,谢博宇下意识瞅了瞅梅栎清,见她一直望着自己这边,心里头莫名就甜滋滋的。
梅栎清甚少出门,只听闻过谢博宇能文能武,听没想到谢博宇的骑射竟如此厉害,内心越发肃然起敬了。
莫先生看着惨绿少年意气风发,自己则在一旁沉浸在对往日的追思之中。
以前也有个少年毡带佩双鞬,象弧插雕服,恣意驰骋在魏朝的疆场上,为魏朝开疆拓土。
他曾意气风发地对她说:“汉虏方未和,边城屡翻覆。留我一白羽,将以分虎竹。”
留我一白羽,将已分虎竹。白羽还在,虎竹已失,可你如今在哪里?
滴滴答答,眼泪自己流了下来。
“先生,你怎么了?”梅栎清关切地问。梅栎清此时还不知道莫如是的亡夫是秦侯世子,更不知道那场遥远的函谷关战役。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被马蹄溅起来的尘土迷了眼睛,休息一下就行。”莫如是尽量克制自己,可这泪自己还在流,她怎么就控制不了呢?
梅栎清能感受到先生是因为某件事情而伤心难过,她不能做什么劝慰,只能做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便拿起绣着白花的手绢擦掉那些眼泪珠子:
“先生,我也被尘土迷了眼睛,下次咱就不来了,省得回去成了兔子,眼睛都红红的。”
莫如是领了梅栎清的情:“都是先生考虑不周,下次再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
莫先生年纪和祖母差不多,但性情有时还和小孩子一样。
梅栎清不假思索地回道:“先生这可是你说的,一定要记得。”好像要拉勾怕莫如是耍赖一样。
莫如是被梅栎清这副样子逗笑了起来,暂时不去想那些伤心事。
就在这个功夫,谢博宇脸也绿了,他从小厮那里听来了射雁蚕丝的来由,甚是怀疑夏研约他的这场“上巳赌约”用意何在,是来羞辱他的吗?
不对,夏研还小应该不明白。那他就是白白担了这个名声?
也怪他,射雁没有往婚嫁上去想,以为就是一场狩猎而已,把自己闹了这么大个没脸。
谢博宇想都不用想,就能想象到回去看见皇兄那狂笑不止的样子。
同样没有多想的还有梅栎清,她也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赛,直到她听人议论要将猎到的大雁当作聘礼,才想到嫁娶。
这晋王看样子,应该不是为了订婚才来的吧。
而比赛也接近了尾声,谢博宇毫无悬念的是第一名。但谢博宇也有些发愁,本来打算要给梅栎清送的大雁也送不出去了,那他就这样算了?
谢博宇又莫名地不甘心。
夏研和何嬷嬷这时也回来了,夏研一脸满足地挂着笑容,看来是玩得十分尽兴。
何嬷嬷回来见梅栎清和谢博宇的样子,就明白这两人没什么进展,就提议去看水滨祓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