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有一处极度繁华的所在,尤其在夜晚,更是人潮涌动,歌舞升平,这里便是长安第一乐坊‘如烟楼’。
如烟楼是一座三层木制阁楼,装饰低调内涵,精细雅致。其中,一楼是客人们喝酒饮茶品菜的地方;二楼和三楼均为各个姑娘们的香闺以及大人物的雅间。如烟楼的一楼和二楼的空间中,在大厅之上,数十阶台阶连接一座高台,高台四面围栏,幔帘轻垂,是姑娘们献艺的地方。
这日,如烟楼更是热闹非凡,大厅两旁,挂满了飘舞的白色飘带,将如烟楼装点的有种虚无缥缈的仙境之感。姑娘们也早早的换了新衣,各自细细打扮,尽力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
今日,凡是长安城内的男子,大到达官贵胄,小到‘有钱的’贩夫走卒均聚在如烟楼内,为了一睹花魁姑娘、长安第一美女——柳如烟。
今日,是柳如烟的及笄之日,她将当场献舞一曲‘凤舞九天’,并卖出自己的初夜。
少英与原钰混在其中,看着这人间的盛世繁华,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少英有些踌躇:“咱们将冥凰一个人丢在地府好吗?好像有点不仗义。”
原钰扮作才子装扮,穿着一袭墨蓝长袍,头上簪着束带,手里拿着一纸折扇敲了敲少英的头,道:“无妨,冥凰的心态很好,他会自我调整的。”
‘心态很好’的冥凰坐在孟婆茶坊中,一边喝茶,一边絮絮叨叨的抱怨:“什么嘛!竟然去凡间也不带我,太无情太冷漠了!”说着,又转过头对孟婆道:“孟婆姑娘,你还真是心灵手巧啊,这茶让你这么一煮,真的超好喝的!”
孟婆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并不屑于他的恭维,只冷淡道:“你已经欠了我十二个冥币了!”
“哎呀,孟婆姑娘,咱们两个关系这么好,你我之间的情义难道还比不上十二个冥币吗?!”冥凰舔着脸。
“比不上。”孟婆并不想理他,奈何他实在是嘴碎。
“哟,我真是太伤心了!你伤害了我幼小纯洁的心灵。”冥凰双手捧心,做出西施姑娘的经典动作来。
“……”孟婆无语问苍天。
“我本不是地府之人,哪里有冥币啊!孟婆姑娘,你等着,等我这个月的工钱发了,我便拿来还你就是了。”最终,冥凰终于说出了一句人话。
正在这时,白无常押了十几个新丧的鬼魂过来,孟婆实在不想搭理冥凰,转身去盛孟婆汤了。
如烟楼内,苏渠正与友人们把酒言欢,说到兴头,突然有一个男子道:“那样绝色的女子不知谁会得了她的第一夜?”
“要我说,定是安将军。”
“不妥不妥!”友人乙摇头晃脑:“你不知安将军与当今圣上的关系么?!他可是,”说到这里,友人乙神情紧张的左瞧右看,见无人看向他这里,才小声说道:“他可是断袖。”
“啊!早就听说他与皇上之间的事情,难道竟是真的?!”
“当然,我有一亲戚便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他说的可没假。”友人乙自认为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劲爆消息,表情十分嘚瑟。
“那,能得美人的估计便只有尚书家的公子了。”友人丙道。
“自从陈尚书失了自己的独子后,对这位领养的公子可谓是予取予求啊!”友人乙继续道。
“唉,想当初那样一个独特尊贵的小公子,怎么就这么没了呢?!”友人甲摇了摇扇子,神情颇迷茫。
“听说当初小公子出生时还引来了许多的凤凰呢!白天师都为他算过命,是极尊贵的命格,却不晓,竟是如此命薄。”友人乙道。
“便宜了这个继子了,陈尚书命中无子,如今虽然风光无限,将来还不是落到别人手里!”友人乙喝了口酒,砸吧砸吧嘴道。
“听说,后来陈尚书又娶了两房小妾?”
“可不是!”友人乙拿起酒冲苏渠举了一下,不解问:“苏公子今日看起来格外沉默啊!是有什么心事?”问完,又接着道:“陈尚书命里注定无子啊!那两个小妾也没憋出个蛋来。”
苏渠对着友人乙笑了笑,默默的将手中的酒饮尽,仍旧不发一言。
他本对烟花女子无感,只因友人执意劝说,又道这里的花魁姑娘柳如烟乃倾世美人,这才强扭了他来看。
期间,有姑娘袅袅的靠过来,他便挥手让她们离开。
友人甲打趣他道:“这些胭脂水粉,苏大公子自然看不上,你且等着,听说今夜如烟姑娘会出来献舞一曲,到时候让你看看什么是人间绝色!”
苏渠本不屑一顾,不过便是一个女子而已,同样两只眼睛一张嘴,能好看到哪里去?
正在众人议论中,毫无预兆的,有歌声伴着悠扬的琴声响起,只一瞬间,鼎沸的大堂归为一片沉寂,只余了这歌这琴,以及高台之上,廊柱之后,赤脚走来的绝色女子,伴随着脚边银铃清脆的叮当声,她像一只蝶般轻盈起舞。她头上簪着水蓝色的流苏簪,身穿浅蓝水纱长裙,裙摆下方,如荧光一般点缀着数百颗小钻,她旋转、跳跃,裙摆翩跹飞舞,溅起细细碎碎的万千流光,宛若星辰落满湖面。
耀眼,绝美。
仿佛,宇宙洪荒,天地辽阔,唯剩了这一抹光芒,在山河永寂中,渊远绵长。
浮云苍狗,岁月如梭,柳如烟站在人潮中央,看着两年前的自己,肆意,张扬,明媚,快乐,在这一刻,她真的希望自己从未遇见苏渠,不曾有过那段刻骨铭心又痛彻心扉的爱情,这样,她是不是依然快乐升平?
一曲舞罢,台上的柳如烟朝台下微微颔首,唇边溢满自信张扬的笑容,额上渗出滴滴香汗,她轻捏裙摆、提起,优雅且步履轻快的退向幕后。
而此时,满堂宾客好似刚从一场贪欢的幻境中清醒过来,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随着掌声过后,现场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宾客们伸长脖子,眼神尽力向里伸,仿佛意犹未尽般焦急等待,等待着今晚的重头戏。
老鸨妈妈便在此时,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走了出来,她站在高台之上,俯视大堂中形形色色的男子,看着他们贪婪且焦急的神情,老鸨妈妈无声的笑了,她知道,今夜,又是大笔钱财入账。
她语调高昂清脆,声音婉转温柔,同时带着些许凌厉:“大家好,今夜大家来如烟楼,相信大家,定会不负此行。我知道,在坐中有许多如烟楼的老顾客,也有一些人是第一次来,在此,我代表如烟楼欢迎大家的光临!今日,如烟姑娘将献出她最珍贵的初夜。”老鸨妈妈笑着环顾大堂:“大家可要把握好机会哦,这样的好事可是只有一次,大家准备好你们手中的筹码,价高者得!没有竞争上的顾客们,你们也不必沮丧,因为,我们如烟楼除了如烟姑娘之外,别的姑娘们也是各有风骚哦!今夜,狂欢吧。”
众人开始竞价。
台下的柳如烟眉眼一挑,眼神黯淡了下去,这一幕,她没想到自己此生会经历两次,不禁感慨万千。第一次,她骄傲中带着期待,而这一次,却是伤怀中隐含无奈。
“这一天,是你第一次遇见苏渠?”原钰问。
“是的。”
“苏渠在哪里,你能找到他吗?”
柳如烟闻言,转身望向大堂的各个地方,她寻找一番,终于在一个角落中看见了他。
他一身华衣公子装扮,身边围着四五个同样锦衣华衫的男子,他们面前摆了一壶酒,一碟花生豆,围在一起,每个人都神摇目夺。
再一次见到苏渠,柳如烟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神思恍惚,许多记忆像风一般涌进自己的脑海,那些甜蜜的相处,短暂分别的伤悲以及最后的绝望仿若昨日,她呆愣愣的站着,像是不能承担记忆之重。
此时,正值友人乙乐呵呵对苏渠道:“苏兄,如此绝色的女子,你不争取一把?”
苏渠不屑的撇了撇嘴,表情中充满厌恶,他饮了一口酒道:“风尘女子,指不定多脏!”
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柳如烟怔楞在当地,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他的那句话,周遭的一切仿若都静止了,只有她的头嗡嗡作响,思绪烦乱,再也没空去思索其他。
少英扯了扯原钰的衣袖,嘟囔道:“这苏渠怎么是这样的人?”
“不能因为他说的一句话,便否定了他整个人,你还未看到最后,不可轻易下结论的。”原钰不动声色的牵起少英的手,表情和缓冷静。
“可……”少英担忧的看向柳如烟,唤道:“柳姑娘?”
柳如烟愣愣的将头转向少英,她的瞳孔中一片空白,显然还未回过神来。
少英走到柳如烟身边,伸手摇了摇她。
柳如烟这才回神,望着少英,忽然泪流满面,她哽咽道:“阎君,原来,他是这么看我的!”
少英没有见过女人流泪,地府中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孟婆,一个大妞(地府大厨),但两人均是坚强的女子,并不轻易落泪,此时,柳如烟梨花带雨,少英心内着急,却不知如何规劝,只能挠着脑袋,干着急!
原钰淡淡的站在一边,并未说话,直到少英求救般的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转过身来,对柳如烟道:“柳姑娘,世间之事,不可只看表面,就如同苏公子,你也不可能因他一句话,便了解他全部的内心,你还是沉住性子,接着往下看吧。”
原钰虽未劝慰她什么,不过,柳如烟还是渐渐的止住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