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会这样?正熙帝一直不立储,大魏朝一直没有名正言顺的太子,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好像也没什么意外。
“老将军,你说在这个节骨眼,对于我们来说,是好还是坏呢?”田先生暗指大将军之事,如果皇权更换,说不定大将军之事还有转机。
夏仕雍摇头,“十有八九是坏的。”
“老将军”
夏仕雍叹道:“在宫内的可是秦王啊,这次争位,应当是他成了。”
田先生慌了:“老将军,那可怎么办,那姓邵的想尽一切办法,要拿大将军之事往上爬呢?”
“那又能怎么办?”夏仕雍感慨,“他派人让我站队时,我觉得他要是为帝王,无论是韬略、气度都欠缺,根本……”
“可照这样下去,我们……”
躺在床上休养的夏则涛挣扎着要起来,“父亲,要不我离开翼州,躲到西域去吧。”
“我的儿啊,现在可不是你躲不躲的事了。”
“父亲……”夏则涛一筹莫展,十年,让一个将军失去了对时局的把握,对政事的判断。
夏仕雍安慰儿子:“你先别急,等子安回来,我们再做商量。”
“父亲……”
“别慌,有为父,有儿子,你只管安心的养伤。”
夏则涛只好点点头,再次躺下去。
夏仕雍带着田先生出了房间,“子安到那里了?”
“听说已经出发了,估计还要五天时间才能到平定。”
“嗯,你小心点,给各县府的驻兵去信,让他们小心守城,不要大意。”
“是,老将军,小的明白了。”田先生连忙去忙了。
夏仕雍回到自己的卧室,长随问他,“大将军的事要不要告诉老夫人?”
“先别说。”
“哦。”
谁都没有想到大将军夫人赵素欣,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念大将军之人,没有想起来要告诉他,他的男人还活着,就在平定县城。
唉,如果平时,她能关心一点周围之人、周围之事,总有人会于心不忍偷偷告诉他吧!可惜没有,用世俗的眼光看,她做人是不是很失败呢?
京城乱成一碗粥,皇帝薨了,直到三天后才正式讣告天下,此刻,秦王已经坐上龙椅了,有实力跟他竟争的赵、晋二位王爷要不是逃得快,都跟他们爹一起升天了。
夏臻等人听到消息时,已经快到南水了,还有一天多的路程就到平定了。
章年美问:“赵晋二位王爷逃到那里呢?”
暗卫回道:“听说赵王往南逃了,逃到吴越一带,但是晋王没有消息,不知他逃到了那里。”
庄颢眯眼:“我更关注的是邵有亮在新帝面前得了什么官职?”
夏臻看了眼庄颢。
“小将军,我怕他要了翼州的兵权。”
夏臻双眸紧束:“想要就能得到吗?那也得看看我夏家答不答应。”
“可是襄州府大将军是秦王的人,如果他和邵有亮联手,我们怕是……”庄颢皱眉。
夏臻放下茶碗,“到平定再说。”
“是,小将军。”
麻敏儿见夏臻放下碗,她也连忙放下碗跟了上去,一路上他们没有避开她说时局消息,听到这些消息,她内心愧疚极了,皇权更替,他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可是为了救自己,他竟什么都不顾了,从平定到府城,多远的路程啊,他竟不休不眠追上了刘载离。为了找到自己自己,调动了府城所有的正邪两道力量,真正是掘地三尺,把自己找了出来。
不知不觉中,麻敏儿的目光变了,她对夏臻的态度,从一个成年人的俯视,变成了小娘子崇拜英雄的仰视,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的情愫,变成了爱情的模样。
有人喜欢大女人,有人欣赏强势的女人,可是很多人愿意做一个普通的小女人,抱着男人的胳膊,微微抬头望过去,微笑的眼神里,是欣赏又透着崇拜,更是欢喜与爱慕。
小跑着追上了夏臻,他转身,双臂一伸,把小媳妇抱上了马背,随即自己跨上了马背,一只手揽着她的小腰,一只手拉缰,马儿嘶鸣一声,开步而跑,奔驰中,二十岁的男人成熟坚韧在这一刻尽展无限。
田先生跟庄颢一样想到这件事了,他提醒道:“老将军,怎么办?”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要交出兵权,可他不配不交又违抗旨意,老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夏仕雍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发愁来表达,真是到了夏家生死存亡的时刻。
田先生何偿不知道呢:“那还是等小将军回来再说吧。”
还没等到小将军回来,倒是在川陵的顾敦回来了,“娘个巴子,那些兵犊子听说邵有亮得势了,都反了,都偷偷跑去襄州府,本来我准备拦杀的,可先生你不让我用暴力,我一气就回来了。”
“这……你……”田先生被顾敦说得又气又想笑,更想打他一顿,气到极至,手一挥,“行了,你去休息吧,余下的事,我自己来。”
“哦。”顾敦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田先生急得连忙调了五千精兵,新提拔了一位周将军,让他带兵过去,“虽说让你去填坑,但也是你的机会,明白不明白?”
“先生,末将军懂了,危机就是机会。”周将军铿锵道。
“好,你过去只要守着陵川边界线,不让敌人有机可趁即可,其他事,等小将军回来自有命令。”
“是,先生。”
新皇登基,除了京城和有品极的官员会及时得到消息外,普通百姓,犹其是边远地区的百姓,很难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们该过什么日子还是什么日子,改朝换代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但对于官员来说,那就微妙了,姚大人得到朝报时,新皇登基已经五天了,连寻找麻二娘的镇国小将军都快回来了。
莫大人问:“大人,那些贪污的官员现在怎么处置?”
姚大人皱头皱皱,“从轻吧。”
“大人……”
“我想夏小将军会懂我的意思的。”
“哦。”莫大人点点头,“那你的意思是……”
“除了罚银,去职贬为庶民。”
“是,大人!”
姚大人点点头,“国丧之间,莫大人当心点,姚某去与老将军辞行回府城了。”
“是,大人,下官送送你。”
“这种时候,还是别送了,管理好县城事务吧!”
“多谢大人体贴。”
真是近乡情更怯,一路急赶的夏臻在看到平定县城城门时,拉住了缰绳,看着高高的城门楼,久久未动。
众人跟在他后面,城内外的平民、商人亦自觉的避开了,整个东城门口,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夏臻”麻敏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进去吧。”
“嗯。”轻轻的回了声,夏臻拉动马绳,马儿缓缓进了城门。
小将军府,凌夫人正在打听小将军什么时候回来,收到了自家男人送来的书信,看完信后,吓得紧紧的捂住心口,“怎么……怎么会这样?”
“夫人,怎么啦?”随身丫头连忙问道。
凌夫人下意识就把手中的信揉成一团,“没……没事。”
“夫人,是不是老爷……”
“没事,没事……”凌夫人愣过神来,“如雅呢?”
“早些时候给夫人送早餐,现在在伺候夏老夫人。”
凌夫人眉头一皱,立起身子,“伺候了小的,又去伺候老的,把我们如雅当什么了。”
“夫人”丫头吃惊的看向自家夫人,以前她可从没有这样,今天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凌夫人冷哼一声,“绿荷,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回襄州府。”
绿荷提醒道:“夫……夫人,听说小将军马上就要回来了,那天,大将军夫人不是答应……”
“她答应什么了,赶紧收拾东西,我去找雅儿。”凌夫人找了个火折子,点了火,把手中的书信烧了。
绿荷惊讶的看向她:“夫……”
“赶紧收拾。”
绿荷感觉奇怪,可主人叫她收拾,她只能收拾,哎。
凌夫人到了夏老夫人的厢房,自家女儿正在给老夫人递抹嘴巾,目光沉了一下,打开笑脸,“老夫人,听说小将军要回来了,是不是多吃了几口?”
“是啊!”老夫人高兴的回道。
“老夫人可真有福气,生了这么能干的孙子。”凌夫人说着不着边际的恭维话。
夏老夫人仿佛习惯了她拍马屁,只是笑笑,并未接话。
“母亲”凌如雅给母亲行礼。
“雅儿,忙了一个早上累了吧。”
“母亲,伺候老夫人,女儿不觉得累。”
“你呀……”凌夫人朝老夫人一笑,“老夫人,妾身家男人来信了,让我们回去呢!”
夏老夫人还真感到意外:“要回去?”这对母子就从没有提过回家的事,把这里当自家一样,在这里当家理事,比她还像主人。
凌夫人开心的笑道:“是呀,还让我带雅儿一道回去。”
这倒是怪了,往常恨不得把女儿贴在这里,今天倒是要带回去,老夫人虽讶异,面上不显,“雅儿回去,我还真舍不得,这孩子乖巧,又懂事,在我身边,真是帮了不少忙,我都离不开她了。”
凌夫人眯眼意味深长的笑笑,“唉,我也想把她留下来,照顾你老跟我姐姐,可是我们雅儿年岁也不小了,这次回去啊,他爹应当给他找婆家了。”
“竟……竟是这样?”夏老夫人看向立在一边的小娘子,有些可惜,可孙子那边又……她不好开口说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了,这老太婆还不肯吐口,凌夫人也不试了,一把拉过女儿,“给老夫人道个别,我们要回去了。”
“母亲……”怎么这么急,凌如雅震惊的看向母亲,早上出来时,还没有听她说要回去,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凌夫人挤出笑道:“来吧,孩子,你爹让你回去呢,赶紧给老夫人道个别。”
“母亲”凌如雅不肯,回去了,她那还有机会嫁给表哥。
凌夫人暗暗揪了女儿的手,目光暗示她,凌如雅只好听母亲的话说了句辞别的话,希望老夫人能留她,结果老夫人只是叹了口气,“秋琴,把我贴身的头面拿过来。”
“老夫人”老嬷嬷未动。
“赶紧去,这是我给三娘的心意。”
“是,老夫人。”
凌如雅失望极了,跟头面比起来,她更想从老夫人口中听到留下来的话,结果老夫人没有。
“好孩子,以后有空常来!”夏老夫人双手握住凌如雅的手,很是热情,可这热情却不是她想要的。
老嬷嬷端着一个锦盒,打开盖子,一副上等的头面赫然映入眼帘,要是以前,凌夫人肯定高兴,可是此刻,她扯出假笑,“哎呀,老夫人,这怎么使得。”
“使得,三娘配得上。”
凌如雅露出难过的笑容。
又寒喧了一翻,凌家母子出了夏老夫人的厢房,老嬷嬷疑惑的问:“凌夫人怎么突然要回去?”
“刚才不是说了嘛,凌校尉来信了,让他们回去。”
“可老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凌三娘想嫁给小将军的心,路人皆知,这凌夫人也整天粘着老夫人,让老夫人吐口,今天却说走就走,还真是……
夏老夫人虽也有疑惑,但她没多想,像她这样品极的将军夫人,只有防人之心,没有推及人之心,要走就走呗,虽有些不舍,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到房间,凌如雅直接哭了,“母亲,是爹真来信了,还是你试探老夫人?”
“你爹真来信了,他说为你谋了个好男人。”
“母亲”凌如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比表哥更好的男人吗?”
“你这孩子,这世上比他好的男人多得是。”
凌如雅哭道:“可……可我就喜欢表哥。”
凌夫人也恨:“人家既不娶又不纳,你等到什么时候,赶紧跟母亲回去。”
“不,我不回去。”
凌夫人怎么劝凌如雅都不肯走,凌夫人咬牙低声道,“夏家要大祸临头了,你再不走,等着杀头啊!”
“啊,母亲,怎么回事?”凌如雅大骇。
“先跟我走,路上跟你讲。”凌夫人说道。
凌如雅被母亲的严肃吓到了。
平定大营,侍卫急步回禀,“老将军,小将军回来了,已经进城门,不出半个时辰就要到了。”
夏仕雍高兴的站起来,“子安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他转头看向儿子,“涛儿,你儿子回来了。”
夏则涛笑笑,“父亲,我已经偷偷见过臻儿了。”
“你还叫臻儿啊,他早就有字了。”
“我走时,他才十岁,习惯了。”
“唉!”夏仕雍叹口气,重重的坐下来,“一晃都十年了,幸好,我们一家人还能团圆,这比什么都好呀。”
“父亲……”夏则涛明白父亲说的比什么,这是指夏家的前程啊!
平定大营,夏臻站在父亲的卧室门口,迟迟不敢进。
麻敏儿轻轻碰了碰夏臻的手,双眼盈盈的看向他,鼓励他。
夏臻抿了抿嘴,大步跨过了厢房。
老将军先叫了一声,“子安”激动的再也说不出话,目光转身边的儿子。
“祖父”夏臻先给他行了礼。
“孩子,这是你父……亲……”老将军话还没有说完,自己先流了泪。
夏则涛抖抖的站起来,虽说他已经偷看过无数次儿子,也暗暗骄傲过无数次,可是面对面,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眸中含泪。
夏臻转眼看向父亲,那已然不是心中那个高大威猛、无所不能的年轻父亲了,他苍老而削瘦,让他不敢相信,更让他心疼,喃喃自语:“父亲……”
声音很小,夏则涛还是听到了,“儿啊,我的臻儿!”伸开双臂,含泪笑着等待儿子扑过来,就像十多年前,他还是个调皮的孩子时那样。
如果是以前,夏臻绝对不会跟人有肢体接触,那怕这人是祖父,是父亲,但是这几年,跟麻敏儿接触颇多,小媳妇跟父亲的亲近,曾让他无数次羡慕过,幻想过。
看到父亲打开的怀抱,那怕他已经高出他很多,那怕他已经是个威风凛凛的大统率,依然伸手相拥了过去,“父亲”这是一个成年儿子对父亲最高的礼仪。
夏则涛愣了一下,却也马上反应过来,儿子长大了,不再是八九岁的孩子了,既心酸又欣尉,紧紧拥着儿子,拍拍他的后背,“好儿子,做得好,比我做得好。”
“父亲”一声道尽了十年的辛酸苦辣。
夏仕雍朝其他人挥了挥手,意思让大家都出去,把这里留给他们父子。
麻敏儿跟着众人一起出了正厅。
夏仕雍转头,“你就是麻二娘?”模样看着不错,行事也算大方。
“是,老将军。”麻敏儿连忙行礼。
点了点头,夏仕雍继续朝前走,一直走到走廊开阔处才停了脚步,众人也跟着停了。
麻敏儿有些忐忑,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微微低着头,站在众人之间。
“秦王登基了,国号隆祥,赵王避到了吴越之地,听说晋王往西北方去了,有人说是去了青州府,而翼州……”夏仕雍说着说着停住了。
庄颢和田先生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脸愁怅。
章年美和顾敦也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麻敏儿内心感叹,一朝天子一朝臣,一路奔波下来,她隐隐的感觉到夏家也许会在这场皇权更替中失势,真替他们难过。
夏仕雍深深的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让厨房开饭吧,不管怎么样,吃饱了才有力气。”
众人沉默。
夏仕雍见大家脚步未动,他带头去了。
麻敏儿看着众人走了,没有跟过去,她站在走廊边未动。
章年美走了几步,发现老妹没有跟上来,转身过来,低声道,“老妹,去吃饭了。”
“我……我就不去了吧。”一方面麻敏儿想回家了,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跟他们一起吃饭,有些违和。
“为啥不去?”章年美抬眼看向走廊另一头,“你等小将军?”
麻敏儿笑笑默认了。
“老将军把时间让给他们父子了,肯定安排他们俩人一起吃了,我们不要等了。”
“我……我主要吧,想回家,想跟夏臻打个招呼。”
“原来是这样啊。”
“嗯,我爹肯定等急死了。”
章年美摸摸鼻子,“要不,你跟老将军招呼一下?”
也只能这样了,麻敏儿点点头,“那行。”
紧赶几步,章年美先到了老将军身边,朝他笑笑。
“年美啊,何事?”
“老将军,我老妹想回家。”
夏仕雍停下脚步,转头,“你要回去?”
“是啊,老将军,我爹在家里肯定等急了。”麻敏儿再次行礼,“多谢小将军救了我!”
夏仕雍微笑道:“我听田先生说了,也谢你救了子安的爹。”
“这是我应该做的。”
夏仕雍点了点头,“来人”
“老将军。”
“安排马车,送小娘子回家。”
“是,老将军。”
“多谢老将军。”
让一个老将军亲自安排马车,除了爱屋及屋,没别的,夏仕雍点了下头,再次转头朝餐厅而去。
麻敏儿松了口气,想了想,对侍卫说道,“这位大哥,有纸笔吗,我想给小将军道个别。”
“你稍等。”
“多谢。”
麻家宅院里,天黑了,施春月已经备好晚饭,问:“杏儿,四娘呢?”
“去路口等人了。”
“大东家也去了?”
“嗯。”杏儿点点头。
施春月长长叹口气,看了看锅灶,“那个江夫子呢?”
“他拿了点心,正坐在小亭里吹风喝茶。”
“这老头……”施春月无奈的笑笑,“也不知道他算得灵不灵验,二娘是不是今天到家?”
木纳的杏儿来了一句:“我看灵验。”
“你看……”施春月没料到她回这么一句,摇头苦笑,“你把厨房收拾齐掇,要是二娘真回来了,肯定要在这里吃饭。”
“哦。”杏儿拿起条笤收拾。
施春月站到门口朝外面看看,到隔间,儿子正在油灯下写字,“宝儿,怎么样了?”
“娘,你看我写得好不好?”
“好。”
“娘,你不懂,我不问你了,等一下写好了,问夫子。”
施春月被儿子嫌弃也高兴,“那你慢慢写,娘去看看二娘回来没有。”
“哦,娘,我跟你一起去等敏姑姑。”
“你写你的吧。”
“我跟你一起去。”四岁的牛小宝收好笔墨,跟施春月一起到了路口。
“东家,四娘”
“牛婶!”
“看到人了吗?”
“还没有。”
“哦。”施春月抱起儿子,也朝县城方向眺望过去。
坐在马车上,麻敏儿归乡心切,不停的眺望小旺村方向,不知为何,短短数十日,她感觉离开了几年似的,月色下,那些景色竟变得陌生起来,不会吧,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有些伤感,不知道爹和悦儿怎么样了。
施老爹朝路口看看,“他娘,晚饭不要弄了,咱们也去路口等等二娘。”
“哦,我再扔一把柴火。”施大娘边说边扔了一把柴,拍拍身上的草屑,拿下围裙,叫了一声,“老二、老三都带着孩子跟你爹去路口。”
“娘,知道了,我把农具放好。”
老三施余过来,“娘,那来的消息说二娘今天回来?”
“没谁说,是那个算命先生算的,说是今天回来。”
“啊……”施余惊讶道,“我还以为是大营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呢,搞了半天,是他算的呀,那准不准呀?”
“人家是神算子,肯定准的,赶紧去路口。”
“哦。”施余叫了媳妇儿女一起去了路口。
等到路口时,有些村民也来了,大家都在路口边等边闲聊。
“江神算老神的,那天帮我家二小子算了一卦,说他最近有水患之灾,结果真得差点被水淹死,幸好有人路过河边,被人救起。”
“真这么神啊,改天我也让他算算。”
“那不一定帮你算,他算命要看缘份,缘分到了才肯算。”
“还有这样的呀,那我给钱,他还不肯呀。”
“得了吧,人家一个高人,那看得上你得几文钱,你就别得瑟了。”
嘻嘻,众人一阵笑闹。
施老爹站到付老爹身边,“老哥,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付老爹回道,他现在不看门了,专心养老了。
“小有呢?”
“在镇上,和彭掌柜说铺子里的事。”
“小有能干。”
付老爹笑笑,“他就乱跑乱捣鼓。”
“老爹谦虚了。”
“我可说得是实话”
施老爹无声的笑笑。
单小单伸头朝东边官道上看了又看,好像有灯光闪过,朝悦儿说了句,“四娘,我过去看看。”说完,人就跑了。
她跑得很快,小半刻钟之后,就到了官道路口,刚好有马车要拐到村子里来。
“二娘,二娘……”她认出了驾车的人是军营内的侍卫。
麻敏儿揭开车帘,“小单姐。”
“二娘……”单小单揉眼哭了。
“小单眼,别哭,我回来啦!”
“我……我没哭,大东家和四娘都在路口等你呢。”
麻敏儿兴奋的叫道,“侍卫大哥,麻烦你就在这里停下吧,我自己跑回去。”
“这……这不好吧。”
“没事,你停一下,我下马车。”麻敏儿跳下了马车,“小单姐,你带侍卫大哥到我家。”
“好的,二娘。”
麻敏儿提着裙子一路飞奔,“爹,小妹……”
仿佛听到了女儿的叫声,麻齐风和小女儿也飞奔起来,“敏儿……”
“二姐……”
乡村的黑晚,月色当空,麻家父女,奔跑在田野上,清风拂风,让人心旷神怡,父女三人相聚在萤火虫纷分的小径上。
“爹……”
“敏儿”
“二姐。”
三人紧紧抱在一起,十多天的煎熬全化作喜及而泣的泪水。
“爹,我想你。”
“女儿,我的女儿,你差点把爹急死。”
“二姐,二姐,我也想你。”
……
小旺村的村民站在麻家父女身后,看到此情此景,都暗暗的流了眼泪,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施春月抹了眼泪,笑道:“大东家,二娘一路奔波,肯定饿坏了,赶紧回家吃晚饭。”
“对对对,肯定饿坏了,赶紧回去吃晚饭。”
父女三人手牵手,相互拉着回家,“大家也都回去吧。”
众人点点头,各自散去。
回家的感觉真好,麻敏儿坐到厨房小桌边,端起饭碗就刨饭,呼噜呼噜没几下,一碗已经没了,施春月连忙又帮她盛了一碗,“牛婶,不要你盛,你带小宝去吃饭。”
“我不饿,敏姑姑。”四岁的牛小宝童言糯语,可爱极了。
刨饭的麻敏儿抽空伸手捏了一下他的小脸颊,“没长肉哇。”
“嘻嘻,想姑姑想的瘦了。”
“么……”刨饭的麻敏儿差点被饭呛住,抬头叫道,“牛婶,我算是知道牛叔怎么把你骗到手了。”
噗嗤……施春月捂嘴而笑,看了眼站在厨房门口的男人,“可不就是这样。”
“哈哈……”站在门口的几人都哈哈大笑,牛大宝大窘。
“你们笑什么?”牛小宝鼓着小嘴感到不解。
麻敏儿再次捏了一下他的小脸,“笑你将来娶媳妇不要花银子。”
“为啥?”小家伙不解。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中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岂有此理,吃晚饭也不叫我。”
站在门口的人都自动给风江逸空了道,让他进了厨房。
“你怎么在我家?”麻敏儿很惊讶。
老头理直气状的回道:“我现在是你家夫子。”
“夫子?”
“对。”
麻敏儿瘪了瘪嘴,继续吃饭。
“子常啊,你咋坐着不吃啊,是不是等我?”
麻齐风尴尬的笑笑,“女儿回来,我乐得忘了老爹。”
“没关系,我不计较。”风江逸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
施春月只好给他添了一副碗筷。
麻敏儿朝众人道,“天晚了,大家都去吃吧。”
麻家的佣工这才各自散去。
“子常啊,我算得灵不灵?”风江逸得瑟的邀功。
麻齐风很是佩服:“江老爹算得很准很准。”
“那是当然,老夫要么不开口,一开口那肯定是十足的准。”
麻敏儿撇嘴。
麻悦儿偷笑,低声朝她二姐道:“别不信,今天晚上,我们在路口等你,就是他算的。”
“这么厉害?”
“嗯。”麻悦儿点点头。
麻敏儿又盯了他一眼,继续吃晚饭,没一会,又吃了两碗,才把肚子填饱。
“爹,你跟江老爹聊啊,我去洗澡了睡觉了,困死了。”
“好,你去吧。”
“爹,我陪二姐。”
“去吧去吧。”女儿回来,麻齐风心头大石落地,整个人都轻松愉悦。
风江逸一本正径的瞪眼:“你这小娘子,谁家不是等家长吃完了,小娘子才能下桌?”
“在我家就可以,咋样?”麻敏儿哼道。
“没规矩。”
“嘻嘻,我们喜欢过没规矩的日子,咋样?”
“不成体统。”老头儿又瞪眼。
麻敏儿朝他做了个鬼脸,“江老爹呀,没规矩你还呆这么久啊!是不是你也是个没规矩的人呀?”
“臭丫头,牙尖嘴利。”
麻敏儿哈哈大笑,牵起妹妹的手就出了厨房,一路叽叽喳喳回房间了。
云水镇麻宅,麻奕辉正站在祖父面前,“祖父,为何新王登基没有大赦天下?”
是啊,他一直等着这一天,结果等到了,新王却没有大赦天下,麻承祖突然感觉很沮丧,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面色平静道:“也许,新皇还没有空吧。”
“不,祖父,每个新皇登基,为了章显自己的仁德,都会颁布大赦天下的诣旨,以此来收拢人心,可是登基的秦王却没有,这……”
嫡长孙能分析出这道理,麻承祖既欣慰又难过,“子云啊”
“祖父……”
“你就当韬光养诲吧。”
“可是祖父,我们养到什么时候呢,新皇年富力强,怕是……”
“那就下一代。”
“祖父……”麻奕辉吃惊的看向祖父。
“成大事者,除了要有能力以外,还要有一颗耐得住寂寞的心。”
“祖父我……”
“天色不早了,去休息吧。”
麻奕辉无精打彩的给祖父行了一礼,出了书房。
麻承祖也叹气,可是时不待我,又能怎么办?
麻老夫人进来催他洗漱睡觉。
“知道了。”
“你刚才对奕辉说什么了,这孩子无精打彩的出去了。”
“他在等新皇大赦天下。”
“会有吗?”麻老夫人急切的看向他。
麻承祖回道:“按常理,一般新皇登基三天后就会颁布大赦令,结果现在都快十天了。”
麻老夫人皱眉:“也许是政令下传的慢呢?”
“不管慢不慢,但肯定有消息传出来,很多人都等着大赦翻身呢。”
“那倒也是。”麻老夫人说道:“老二的事判定了。”
“怎么样?”
麻老夫人回道:“老二媳妇说罚银双倍,坐三月牢。”
“他这辈子……唉……”麻承祖一声叹息。
“老二媳妇过来借银子,借多少?”
“你看着给吧。”麻承祖对这些根本不在意。
“你没帮他求情,我只能多给些银子了,要不然,你这个爹要被他恨一辈子。”
“随他了。”
麻老夫人叹口气,“听说老六家来了个算命的,怎么听着像你的死对头风大人呀。”
神情黯淡的麻承祖双眼倏一下亮了,“你刚才说谁?”
“风江逸!”
“你怎么会知道?”
麻老夫人回道:“老六家的仆从说家里来了个会算命的江老头,我让人打听了名字,说是叫江逸,让人打听了他的长相,感觉是他。”
麻承祖在房间内不停的走来走去,“听说几年前,他就云游四海了,居然在老六家,什么意思,难道他……他算到了正熙……”
“老爷……老爷……”看着久久愣神不动的老头子,麻老夫人叫了几声。
麻老爷醒过神来,“有机会,我要会会他。”
“你们不是死对头嘛,有什么好会的。”
“我问问他,什么意思,怎么住到我儿子家了。”
“你……”麻老夫人没料到老头会来这么一句。
大营内,夏臻父子终于从相逢的各种情绪中走出来,祖孙三代坐到了一起,“消息已经传过来了,新帝隆祥帝让邵有亮接掌翼州府兵权了,让我们交出大印。”
“都怪我,是我让他们有了借口夺兵权。”
老将军摇头,“不是你的错,先帝未死时,他就到处拉拢势力,我没有同意,他上位,我们夏家肯定逃不过这劫。”
“父亲,那你觉得他夺帅印后,会下什么圣旨呢?”
“什么圣旨倒是不怕,就怕他想斩草除根。”
“父亲”
“祖父……”
房间内沉默的可怕。
夏臻突然站起来,“那就不交大印。”
“子安”
“臻儿……”
夏臻冷冷的说:“他这个帝位来得不明不白,不信服的人很多,不缺我一个。”
“子安”夏仕雍怔怔的看向孙子。
“祖父,我们有退路吗?”夏臻反问。
“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不交。”夏臻说完后,转身朝门外走,走到门口,“要是想要,就凭本事过来拿。”
夏仕雍和夏则涛相视一眼,这是要反天啊!
等在门口的田先生等人看向夏臻,“小将军”
“他要是有本事拿过去,我们服输,要是没本事,不要怪我们不交。”
“小将军,你的意思是……?”
“对,就是这个意思。”
田先生和庄颢相视一眼,暗暗吐气,原本不安的心却因他的话定当下来,“小将军,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全面戒严翼州防线。”
“是,小将军。”
麻敏儿躺在自家大床上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大魏朝一场血雨腥风已经来临了,这场皇权更替,因先帝的权力欲而隐藏下的隐患终于爆发了。
邵有亮得到皇帝的诏书,高兴的一路北上,很快到了翼襄交接的地方,从陵川逃出来的近万名士卒,看到他高兴的直呼,“大将军,大将军……”
邵有亮双臂高举,“凡是我手下的亲兵官员,现升三级。”
“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虎。”
邵有亮豪气干云:“等我接过翼州府镇国大将军印,你们就是实权将军了。”
“多谢将军,将军威武。”众人兴奋的齐齐大呼。
邵有亮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姓夏的没那乖交出大印,现在我们就到襄州府大营去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