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湖面如一匹被撕裂的锦帛绸缎,一道蓝银色的影子激起漫天水珠,在流光溢彩一飞冲天,扶摇直上。
水之关之后,对于天空禁制减弱了些,季风兽明显飞得高多了,难掩兴奋,欢呼一声,翱翔云间,肆意畅快。
景珏伏在季风兽背,垂眸扫了一眼,泾渭分明的一道岸线隔绝了水和玄蜂鸟的世界。
一想起那好似看不见边际,由玄蜂鸟组成的乌云,景珏就不免一阵心悸,留在记忆里的阵痛又要复苏。
玄蜂鸟耐心极佳,整整在湖面上盘旋了一天一夜方离去,景珏和季风兽就躲在水下不敢上来。
这种群居生灵本就是最记仇的物种之一,若非他们没有将玄蜂鸟的老巢毁得太过分,否则它们定回守死汶湖。
好在景珏是水修,汶湖的水虽极为古怪,但也影响不大。奇怪的是这湖里居然没有鱼虾,没有水草,空旷而冷寂。
不正常,地图上标明的汶湖里有一种黑鱼是生长,属于灵物。而景珏在水下别说鱼了,她就没见到一个活得东西,干净的河底竟是想象不到的荒芜。
季风兽飞到湖心岛落下,此岛直径仅有数里,一眼望得见尽头,岛上无土无木,岛屿边缘切成规律的波浪形,平整得绝非自然功力。
季风兽不肯落足岛石之上,宁愿不停歇的盘飞也不歇息,景珏一跳下它的背,它便轻啸一声重新飞回云里。
走至岛中央,隆起一个三米多高的八角祭坛,八个方位悬下锁链,无风自动,叮铃作响。
这祭坛便占据了一半以上的面积。
祭坛是半透明的浅碧色,和汶湖的水色尤为相似,隐约可见内部封存的东西。
景珏盯着那东西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古怪,飘开的黑色像头发又像丝带,那白色看上去像是皮肤,却又布满细小的鳞片。
走近后定睛一看,在她所看到的最下角的一团黑色里伸出了一个小小的尾巴尖,淡淡的金色,太短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尾巴,类似蛇尾又不太确定。
绕着祭坛走了一圈,景珏还看到了几条鱼和一条蓝环蛇,飘带一般缠绕在黑丝上。这祭坛直如另类的琥珀,封存着生物,冻结光阴。
压下情绪,足尖点地一跃飞身而上,落在祭坛上面,视线一扫,八角都有凸起的石柱,如今只剩下一个完好。
踩着光洁照人的台面,踩着一地奇形怪状的生物,景珏走向仅存的石柱。
浅碧的胶泥中盘旋而上一条蓝色的鱼蛇,之所以称它是鱼蛇,因为紧贴着一层薄薄阻隔,怒目圆瞪,张口要咬住她手指的分明是一颗鱼头,却长了蛇的身子。
此祭坛里的生物太多奇怪,都不在现有的备录当中,且看这些生物栩栩如生,应该是活着的时候就被封在这里,就是不知建造祭坛的人到底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不及多思,双指如刀,隔开右手腕,殷红的血滴到石柱上,没有流散,而是渗透进去,她惊奇的看到所有的血液都好似喂给了那条鱼蛇。
血越流越多,景珏双眼不眨一下,眼见那蓝色的长身慢慢如注满血液一样泛出红光,一道蓝光闪过,石柱上多了一根幺指粗细的晶棱,熠熠生辉。
景珏按住伤口,血慢慢止住了,她收起晶棱,心念一动,召唤来季风兽,不做停留,跃上兽背离开。
这晶棱是正是景珏来水之关真正的目的,最精纯的水灵力汇聚而成,那地图上记载称凡来水之关的水系修士只要献祭灵血便可得到。
地图所绘出的祭坛八角石柱都是完整,并无缺漏,应是可以得八条水晶棱。旦景珏来却看见了七个都被毁去,就是不知是这地图是什么时候所出的了。
一路飞着,忽然景珏目光一凝,她看到汶湖的湖面上飘浮着两具尸体。祖灵选地出现的人自然应该是灵元宗的弟子,可其中一个却穿着别宗派的衣服。
按低季风兽,临近一看,景珏看到一人的眉心有灵元宗的宗印,但将剑刺入他胸膛的那个人所着的衣服上宗门的图文绝不属于五宗。
大炎王朝不过五大修仙宗门,这人到底是谁?
两人就着古怪的姿态,漂在湖面上,羽毛般毫无重量,不沉不落,静止一样。
心下震惊,景珏拍了拍季风兽,飞远后那张青白的脸在眼前散不去,什么人闯入了祖灵选地么,可有长老镇守,外人想进来绝非易事。且看那人的修为,不过炼气而已。
还是说……他早就在此了?景珏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那人古怪之处太多了,身上好重的死气,一股子尸体腐朽的味道。
若看他的衣着,定是一宗的弟子,那图文……对,是五行!
水滴,火焰,树木,金剑,黄土,恰恰是五行宗!
景珏眼露骇然之色,五行宗的弟子?从未听说过,怎么会在祖灵选地?
如果说一开始关于灵元宗和五行宗有着莫大的关系只是猜测的话,那么这具尸体就像是把真相摆在了她的眼前,并且还将看到很多更多这种证明。
一路飞过,景珏可以压着季风兽不许攀云,贴着湖面飞行,随后她陆陆续续看到十几具这种尸体,修为强弱不等,最强的居然有一个结丹境。
她在看到那具被蓝光包裹的尸体后,心里一突,忙让季风兽尽力升高,果见肚子缺了个窟窿,但没有血流出来的尸体睁开了眼睛,双目飞出两道寒光,直冲过来。
季风兽飞得极快,一下子没入云端,而那寒光失去了目标,暂缓了一下,飞回眼中,尸体的眼皮阖上。
景珏皱紧了眉,她绝不相信这具尸体还是活的,充其量不过是修为高一点的修士死后仅存的一点,机体自保的本能罢了。
但是那也是在刚死去不久的,灵力还未完全散干净,等等,灵力?
景珏仔细一想,果不其然发现这些尸体,不论是灵元宗也好,还是五行宗的,都充满着灵力,就像刚死不久。
看来古怪的是汶湖,难道尸体在这里真的可以保持千年不腐?甚至还可以如那具结丹修士的尸体一样,残留攻击本能。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汶湖没有别的怪物阻挡灵元宗弟子来试炼,原来湖上的古尸就是他们的关隘,一旦接触必然会战斗一番。
虽说汶湖上空的禁制减弱,但还是不利于御剑飞行,他们不可能像景珏一样得了一头季风兽,这是风的主人,自然免不了和要战斗了。
越往后,景珏逐渐见到不小的战场规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多年来折在此湖上的灵元宗修士真不少,足有百位之多。
俯瞰下去,这汶湖像极了巨大的祭坛,冻住了湖面上的祭品,不知献祭给谁。
景珏深吸了一口气,催着季风兽赶紧离开。
祖灵选地的祭坛并不罕见,在水之关的不是唯一一个。
金之关的入口,是一柄金剑弯成的拱桥,桥的一端不远处就隐约可见一座金色的八角高台,比水之关还要高上一倍多。
黄氏两兄弟便在这座桥上盘膝打坐。
脸色灰白如尸体的黄和身上的死气浓而生机少,他的修为却恢复在了暂时的巅峰,这是透支生命换得的最后燃烧。
他们等的人来了,正是蔡冠宇。
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蔡冠宇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温和,而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藏杀机,神色犀利。
“你们居然敢背叛我。”
黄伟站起来,平淡地道:“二师兄何出此言,那风兽不是我等兄弟的对手,且我哥还是重伤垂危,徒留下去只能成为你的累赘。师兄修为胜出我等,没有我们束手束脚,不是更方便师兄你大展神威么?”
蔡冠宇冷笑了下,他和季风兽一战损失太大了,要不是杨筑相救,石林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想到杨筑,眼神闪了下,很快压下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就跑了。”
黄伟也不多言,静静地看着他。
黄和也站了起来,这两兄弟看向蔡冠宇的目光也和之前很不同,如果说以前是信任和钦佩,那么现在这里面就掺杂了太多的杂质,几乎看不出本来面貌。
蔡冠宇手腕一翻,拿出装有徐佳仪魂魄的小瓶,倒了出来,虫子团成一个球,将她的魂困在其中。一出现看到黄氏兄弟后,彼此都脸色大变。
黄和看到后不由动容,失声道:“引魂虫?”
黄伟也骇然,看向蔡冠宇的眼神有些不敢置信,“你,你怎么会有引魂虫?你下在了徐佳仪的身上?”
他们万万想不到蔡冠宇居然会使用这种虫子,这属于一种妖蛊,还是最邪恶的一类。此虫无比歹毒,可以种在一个人身上,靠宿主的魂力为食,一年寄生抵消十年寿元!
待宿主死亡后也不放过被吸食得虚弱的魂魄,几乎可以说是断绝了一切轮回可能,简直是妖修所为。
蔡冠宇森冷一笑,变得黄氏兄弟都快认不出来他。
“这引魂虫可不是我下的,不过我是知情,哼,她早晚会死,非要急着杀她,你真该庆幸有引魂虫,不然祭品可就要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