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下课后，把书包斜跨在肩头，那个年代，没有人喜欢好好背书包，徐山也不例外。拥挤的走廊里人头窜动，下课的铃声像枪炮，一枪打出一群脱笼的鸟，三三两两打打闹闹，七七八八成群结队，皱巴巴的校服和散落一地的书本，高中的压抑让人变着法的闹腾。

人类群居的属性在学生时代体现尤为明显，就像同时起飞往南方飞的大雁，偶有落单的一只，不是被老鹰抓走，就是被冻死。徐山就是这只鸟。她一路贴着走廊的边儿，尽量避开人群，她不想与他们为伍，只想赶上末班校车。

瞪着红眼睛的老鹰在黑暗中发现了猎物。

“喂，山山，干嘛走的这么着急？放学了不多耍一会？”一个书包啪嗒啪嗒的甩在徐山面前，同时她的书包被用力的拉扯住了。

徐山没有吭声，身体却在暗暗较劲儿，但怎么也拧不过正值青春期荷尔蒙高点的雄鹰，巨大的阴影把她挡的严严实实，一只大手像按猎物般紧紧按住了她的头。

“跟你说话呢，不能仗着自己的漂亮脸蛋儿就不讲礼貌。”大手的主人，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林奇，最近总是招惹徐山的人。仗着自己一米九三的身高，不去好好打篮球，就喜欢欺负人，尤其是女孩。

说他好色吧，也有人爱慕他篮球场上的风采投怀送抱，但他偏偏盯上了徐山，也许这是捕猎者的本性，喜欢征服。哪怕对方并不是秀色可餐的美女，但倔强的脾气反而让他痴狂。

“真贱。”这是徐山对林奇唯一的看法，当然只限在心里想想。

徐山抬眼看了看林奇那张渴望的脸，又转头撇见不远处即将发动的校车，低声说了一句

“让让。”

林奇顺着徐山的目光看到了校车，汽车屁股吐出一团白色的尾气，徐山急着朝它的方向挣脱，对方却别着她的劲儿，待校车缓缓的启动，只剩下那团白烟在马路上消散。

“呦，太不巧了你赶不上了，不如留下来陪我聊会天吧。”

“松开，”徐山咬着牙说道，林奇突然撒手，反作用力让徐山摔了个大跟头。

白烟顺着微风飘到了徐山身边，她轻咳了几下，原来是林奇的小跟班们带来的二手烟，见到躺在地上的徐山，怪异的笑声夸张的响起。

“抽根烟的功夫就推到了，可以啊哥。”其中一个小跟班刘伟吐了口痰，一只手拽着徐山的校服，想把她拽起来。

林奇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吓得赶忙缩回了手，不敢吭声。

“林奇，我们去球馆吧，别跟她闹了。”跟班里站出来一个人，声音听起来很清淡，没有任何情绪。他比林奇矮了半个头，眼睛很深带着笑意，嘴角有着好看的弧度。

如果说林奇是老鹰，那么这个男孩倒有几分白鸽的气质，与他们格格不入。这么形容的贬义是，他看起来弱弱的。男孩用他不怎么的宽大的肩膀挡住了徐山，她见状快速爬起，却被一旁的刘伟识破了。

“你什么意思啊白言？怎么我一遇到林山你就出来找事，你是不是对她有点那什么啊？”林奇眯眼盯着白言，那个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它本来就不是在笑。

“诶，哥你这么说我可有想起来了，前天，不是，大前天你是不是给徐山塞了个东西，在三楼水房。”刘伟越说越兴奋，他拍了一下脑袋瓜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白言和徐山都不说话了，尴尬的站在原地。林奇横在二人中间，猫着腰看看左边又瞧瞧右边，试图察言观色来判断他们之间的猫腻。

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你怎么看？”林奇把问题抛向了刘伟。

“经过我的分析，和他们硬装淡定的模样，有戏！”刘伟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怎么没看出来，戏在哪呢？在她黑色秀发里还是在他的中分里？”

“哥，你平时看的都是灌篮高手，我看的可是柯南，真相只有一个······”刘伟越说越兴奋，他打了个响指，

“滚！”林奇咒骂里一声，挥手给了他一耳雷子，“什么狗屁真相，真相是我来决定的。”

徐山在心里嘲笑着他们，努力憋着笑。白言仍旧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微笑着，用那种很淡的语气说道，“我对她没意思。”

“我不认识他。”徐山不耐烦的说，“能不能让我走了，你们不着急回家，我着急。”

林奇没有理会徐山，而是继续盯着白言，“没意思？真没意思假没意思啊？”他又把头看向身后的跟班们，“我林奇在球场上有条规矩，是什么来着？”

“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刘伟大声喊道。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做老二。”林奇咬牙切齿，吓得刘伟马上捂住了下半身。

林奇的眼睛看着白言，“我的规矩是我的球，就得我投，谁要是他妈的断了我的球，我跟他没完。”

“是是是”跟班们附和着，“上次断你球的那个孙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白言的胸口起伏了一下，林奇瞪着老虎逮猎物的眼睛，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我真不认识他。”徐山上前一步站在了林奇和白言中间，面对着林奇语气强硬的说道。

“来，证明给我看你对她没意思，”林奇挑了下眉毛，大步向后退了一步，“亲一个，看看你俩有戏没戏。”

跟班们扔掉了手里的烟头，吹着口哨吆喝起来。

白言和徐山间的空气起伏着他们的喘息声，“呼，吸，呼，吸······”他们俩谁也不敢看谁。

“我让你俩亲一个，没让你俩做呼吸运动，不敢亲就是有鬼。”林奇使了个眼色，白言和徐山被几只手推着渐渐靠近，直到把徐山推到白言的身上，刘伟用后背一顶，眼看白言就要亲到徐山的脸上。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林奇却不乐意了。

“滚！”他咒骂道，一把拽住白言往身后甩开，还不忘补了一拳，小白鸽摔在地上，默不作声。林奇不屑的哼了一声，“我说了真相由我决定。”他拉紧徐山的校服领子往自己的嘴上凑。

跟班们向看好戏一样龇牙咧嘴的，徐山的眼睛狠狠盯着林奇，他一脸猥琐的表情，色眯眯的眼睛突然瞳孔放大。

林奇没有闭眼，却感觉眼前一黑，随后倒在了地上。一摊鲜血流出，染红了地上的地砖和徐山的白鞋，她吓得叫不出声来，跟班们也发愣了，刘伟更是拔腿就想跑，只有一个人，他仍旧露着一抹笑容。

“不用撒谎了徐山，”空气里回荡着白言颤抖的声音，小白鸽的眼睛红彤彤的，透着让人害怕的眼神，他的左手僵硬在半空中，染了血的砖头滴答滴答的滴着血。

“不用撒谎了，”他重复了一次，微笑着对着徐山用最轻的声音叫了一声：

“姐。”

路灯下，小白鸽的影子变的很大，他羽翼锋芒，落单的小鸟不曾想过，什么时候，那瘦弱的白鸽蜕变成了这幅模样，他保护了自己，却再也不是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