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院子里的夹竹桃开得繁茂,这里挂着一嘟噜,那里垂落一嘟噜,花骨朵圆润,讨喜可爱。
树枝上挂着些细的金铃,据是驱鸟用的,风一起,便叮铃叮铃地响。
花比刚被抱回来时活泼多了,经常喜欢在院子里汽玩耍,忽然圆滚滚的脑袋上飘落了一尾带着露水的花瓣,花香激得它一连打了三个哈气。
陶安念端端正正的坐在束腰的高花几上,提笔写字起来有模有样。若不是趁着女夫子背过身讲课的功夫,偷偷地从抽屉了摸出些水晶葡萄“吧唧吧唧”地嚼,还真是几分大家闺秀的娴静模样。
女夫子听到身后的动静,重重的咳了一声,陶安念这才停下了自己肆无忌惮地往抽屉里伸的手。
夫子走过去看了一眼陶安念写的字,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教的这个孩子赋极佳,才不到六岁就能写出一笔颇具风骨的好字来,只不过性子有些浮躁。
这时院墙外传来了一道声音,“妹妹,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人未至声先到,世子风风火火地跑进院子里,得意洋洋的,后面还跟着一枚红锦衣的容杭。
听到他的声音,陶安念几乎是反射性的感到有些头疼。这些日子里这个世子一至少跑来她院子里三四次,连花都习惯了。
一见到这个霸王,女夫子便急着收拾教具离开了。
陶安念转身看向翟凌茗,看清楚他口中得带来的好东西,差点被嘴里的葡萄干给噎死,这可不就是那她在冷宫碰见的孩子。
还不等陶安念话,世子便炫耀道:“这是爹爹从捡回来的哦,我要给妹妹培养来做暗卫。”
“我不要。”陶安念严厉的拒绝道,可是她的声音显然没什么攻击性。
“要嘛要嘛。”世子撒娇道,还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身后的容杭,示意他与自己一样。
若是世子知道就是因为他一时兴起,之后让别的野男人有机可乘拐走了他的妹妹,定会有想剁死自己的心都樱
被两双忽闪忽闪的大眼注视着,陶安念觉得压力颇大,但是内心依然抗拒,板着脸不悦的道:“你看这个孩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又比我还要,是我照顾他还是他来照顾我。”
“我不是。”一直站在那里不话的男孩竟然开了口,声音干涩,没人不知道他到底想自己不是什么。
世子新奇道:“妹妹,容杭,看到没有这个家伙居然会话耶。快,再一句给哥哥听听。”
男孩咬着唇,没有再开口。
世子不乐意了,正打算威胁他话呢。
“留下来吧。”陶安念淡淡的了一句,拂去肩头上的花瓣,抱着书转身离去。
世子转头开心地抱着容杭欢呼了一声,一溜烟便带着他跑出去玩了。只剩下男孩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陶安念再次睁开眼,是被她的贴身丫鬟莹叫醒的。
她躺在一把紫金描漆山水纹的躺椅上,身上盖着青鸾牡丹团花薄被,不知怎的看着书就睡着了。
陶安念懒懒地伸了个腰,透过桃木四扇围屏可以看见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听见如闷鼓般作响的夏雷,色阴沉得可怕。
“那孩子呢?”她随口问道。
没想到这一问竟然把莹问愣了,也不怪她对那世子爷带回来的孩子不上心,实在是那孩存在感太低了。
陶安念单看莹的脸色就了解到了七八分,系上前院送来的石青杜若绒边的薄披风,让莹叫上几个下人陪同出去寻找。
陶安念是在府上的马厩里找见他的,那么的一只,被雨水淋得冷的直发抖,像一只刚出生的奶猫,缩在臭气熏的马厩里死活不肯出来。
几次劝阻无果,她只好借着自己娇的身形钻进去把他给拖了出来。
“郡主,交给我来照顾就好了。”莹看着那孩用自己黝黑的手死死抓着郡主洁白的衣角,哭丧着脸道。
陶安念正想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递给她,没想到自己的手心一热,是那个孩攥住了自己的手,她转头对上了一双如上好的墨玉般清澄不含杂质的大眼,无奈的:“算了,还是我来吧。”
容瑾怔怔的看着他抓着不放的女孩子,她的脸像是蔷薇花一样,明艳可爱的紧,发髻有些凌乱,垂着几缕发丝在红润的颊边,身上系着石青色的披风,手像一块滑溜溜又冰凉的美玉。
似乎注意到了容瑾的目光,陶安念转头朝他微微一笑,他的心忽然暖了暖。
陶安念托腮,看着已经整顿好的男孩,候府上没有适合他的衣服,所以他穿的是翟凌茗的。
明明个子与他差不多大,穿起来还是显得有些宽大了,像套了个麻袋似的,别别扭扭。一头杂草一样的枯发披散在肩头,衬得脸愈加的。
打理过后,依稀可以看出是个俊美的好苗子,只是脸颊暗黄,瘦得太过凹陷了。
陶安念特地吩咐厨房煮一碗什么都不添的稀粥来,倒不是她抠不抠门的问题,而是这孩子一看就是好久未进食了,要是一下子端上些山珍海味来,他的胃也受不了。
趁着等晚餐的功夫,陶安念问道:“你叫容槿对吗,木槿花的槿?”
男孩莫名的相信陶安念,掰开她的手,一笔一划认真的写到。
等全字写完,陶安念暗暗心惊,竟然是王字旁的瑾,虽容国没有流邪文字狱”这种东西,但是这种避讳还是需要的,替男孩取名的人野心昭然若揭。
陶安念见他的衣服上有缝补的痕迹,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光靠自己显然是做不聊,明冷宫中有人在养着他。
可是为何侯爷却是他捡来的,莫非是男孩身后之人故意指使他来到候府。
想到这里,陶安念的眸色冷了冷,若是容瑾给候府带来灾祸,她必定不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