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是一幅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这可不是什么善良的老人,而是位杀伐果断的土匪头子。
“唉!”苏清月长叹一声,故作为难道:“不是我推三阻四,而是有人不允许啊。”
“就知道肯定是黄远生在搞鬼,等我病好了,就亲自带人平了他的黄家村……唉呀!”
大当家的话还没说完,就露出痛苦难耐的神情。
“大当家的怎么了?”苏清月紧张。
该不会是上了年纪要发病吧?万一有个好歹,那自己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当家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恢复平静。
“自从患了这病以后,我就不能生气,一生气,耳朵里面就疼痛难忍。”大当家声音虚弱道。
“生气就会发病?”苏清月眼睛陡然一亮。
“是的。”大当家不得不把火压下来。
身为一个脾气暴躁的土匪,却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随意发脾气,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种痛苦至极的折磨!
“在下能不能看看您的耳朵?”
苏清月得了允许之后,请他偏过头对准光向,提着大当家的耳朵往里面看。
平常人的耳朵四周都分布着绒毛,越往里光线越暗。
这位则相反,整个耳洞油光锃亮,一根毛都没有,最里头还隐隐有亮光!
她凑近了看,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抹亮光瞧,浑然不觉病人表情越来越奇怪。
一个男人,长得毫无阳刚之气,呼吸之间还有香气!
最可怕的是,手也软的跟女人一样!
好在自己上了年纪也定了性子,否则被他这么一摸一吹,怕是要心猿意马坠入邪道!
早在去请肖文景之前,他便听说这位留学回来的肖医生,长得比女人还美,只当是不可信的传言。
今日一见,竟是名不虚传……
苏清月放开手后,松了口气。
大当家立刻回神,“怎么样,瞧出什么问题了吗?”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毛病。”苏清月说。
“你确定么?”
“确定。”
听完她的话,大当家却依旧面色凝重。
他已经患耳鸣快十年了,请过的大夫不尽其数,在望闻问切之后,全都表示不乐观。
药方子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副,却是连一个见效的都没有。
这年轻人只是看了下耳朵,就敢口出狂言,实在是显得很不靠谱!
“那就请肖医生开个方子吧!”大当家说。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他现在看看方子,就知道有没有效果。
“不用开方子。”苏清月说。
“不开方子怎么治?”大当家皱眉,该不会是要做手术吧?
他曾经看过西医,对方竟提到什么开颅手术,大当家恼羞成怒,将人乱棍打了出去。
脑壳这东西能开么?简直胡闹!
“帮我准备两样东西就好,松香和石蜡。”苏清月说。
“不要别的了?”大当家狐疑。
“不要了,但是这病要过了夜晚子时才能治。”苏清月说。
“既然如此,肖医生就好好休息吧!”大当家说。
“那我就先告辞了。”苏清月对他弯腰行礼。
大当家目送她们两个离开后,那个负责招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是清水湾的谋士智囊,很受大当家信任。
“大当家,肖医生怎么说?”
“他说是小病。”
“啊?那我这里先恭喜您了!”谋士欣喜。
“可我不相信他的话!”大当家脸色阴沉道。
“为什么?”
“在他之前我见过多少大夫,哪个敢看看耳朵,就说是小病的?这耳鸣果真好治,我又怎么会煎熬这么多年?莫非过去看的那些都是庸医骗子么?而且你看他的样子,像个大夫么?不仅不像个大夫,连个男人都不像,身上还带着脂粉香!”
谋士犹豫,“可能是受了洋人的影响,我曾经见过一个大胡子传教士,身上也喷香水……离近一点,就熏的人睁不开眼。至于长相是爹娘给的,谁也改变不了。再说了,您这是看大夫,又不是招女婿,管他什么样呢,能治病就行!”
大当家想要反驳,又觉得有些道理。
闷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去准备一些松香和石蜡,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代容跟着苏清月回到房中后,整个人都软瘫软在椅子上。
“姐姐,你真的会医术吗?”她压着声音问。
“嘘!”苏清月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门口的人不只是是守卫,还负责监控。
在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泄露真实身份!
代容不敢再出声,心里头跟擂鼓一样,咚咚的捶个不停。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又本能的相信苏清月会化险为夷!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间就到了晚上。
消息传出去后,几乎所有的小头目都赶到了,面色凝重的聚集在院子里低声议论。
“听说那个肖文景,放话说能治好咱们大当家的病!”
“果真是的话,那就太好了,咱们被黄远生压了多少年,是时候反击了!”
“我们都在这里等,肖文景呢?”
“回三爷,在房间里休息,说要到子时才能治病。”
“长这么大,头次听说看病还要分早晚的!妈的,又在摆什么臭架子,我去叫他!”
许兴邦才想过去,却被大当家叫住了。
“都给我等着,谁都不许去打扰!”
子时过后,苏清月带着代容准时出现在人前。
她手中端着个铁盒子,里面是熬化的松香和石蜡,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苏清月请不相干的人全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代容、还有冷着脸的大当家。
她让代容在旁边拿着灯负责照明,又请大当家把头垂在床沿上,侧身躺好。
大当家不知道这位奇怪的洋医生究竟想做什么,有些犹豫,又有种莫名的期待。
只见苏清月拿起一根银针,在盒子里蘸了几次,松香包住针头,形成了圆圆的小球。
“等等当家闭上眼睛,待会儿可能会有一点疼,忍耐着些,很快就好。”
“知道了。”
大当家语气平静,然而他的心里头,却并不像外表那么镇定。
这治病的法子是那么土气,又是那么的奇怪和熟悉!
这个肖文景,感觉不像是留学回来的洋医生,而是个游历在乡间、手段拙劣的江湖骗子!
他身为清水湾大当家的,却把耳朵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这种人……是不是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