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兰扭头去看,红布门帘燃起熊熊大火,火势凶猛,快速向周围难以遏制地肆意燃烧,一股股的黑烟翻滚到屋顶上,火焰燃烧到顶棚。顶棚上是木板条,上边刚漆过,烧起来吡哩叭啦的响。
那男的手松开,朝丁兰大声喊:“快跑!”说罢,往混乱的人们中间跑去。
舞厅中乱哄哄一团,人们东奔西跑却都不知往那里能跑出去。门口被大火燃烧,一股灼人皮肤的热风从那边翻过来,人们向另一边没火的地方躲。有人跑向墙根,有人爬到排椅下面,有人跌倒在地下,被乱跑的人踩住,撕心裂肺地喊。
有人去看窗户。窗户上挂着全是双层红布黑布垂地窗帘。靠门的那边窗帘已燃起熊熊大火。
保安和舞厅工作人员呢?他们被大火隔在门外进不来。
眨眼间,舞厅里的空气变得污浊,让人憋闷,感到窒息,气不够用呼吸困难。人们被浓烟呛得不停的咳嗽流泪,到处是“咳、咳、咳”的声音。
有人大喊:“安全门!安全门在那?”
找不到。没安全门吗?有,有安全门。舞厅在开业前,有关部门对舞厅做过检查,专设了安全门,还有消防设备灭火器。
可安全门却没人知道,来跳舞的人,没人关心安全门在那。灭火器就在墙角上挂着,也没人去摘下来灭火。
女人拿不动灭火器,男人应该能拿动。和丁兰跳舞的那个男人在人们中乱撞一气,捂着嘴又跑回到丁兰面前,绝望地喊:“完啦!完啦!出不去啦!”扑嗵跌倒在地上。
此时,丁兰感到鼻孔和嗓子十分难受,肺部憋闷呼吸困难。她把衣服从裙带中抻出来,用衣角捂住鼻孔和嘴,缓解呼吸。
她心里慌张,东张西望。看着眼前一个个慌里慌张寻找出路的人。她不知所措,向后退了几步,想往墙壁根前靠,觉得那儿烟少。不料跌坐在排椅上,
面对一片惊慌失措的人们,李本天没有紧张,他在部队受过训练,参加过抗洪救灾,有自救常识,知道遇到火情该怎样处理。
失火一开始能致人死亡的是烟!谁都知道躲火,可躲不过向四处翻滚的烟。烟能造成人氧缺,呼吸窒息……
当他看到大火是在身旁的门口燃烧,立即判断出从门口出不去。他迅速脱下身上的衬衫。恰巧这晚他穿的是布衬衫。他从裤钩上解下钥匙链,链上有把修指甲的小剪刀。他把衬衫的袖口缝剪开,撕下一条袖子。包住田亚丽的鼻孔和嘴。她正被呛得咳嗽,呼吸道难受,胸脯憋闷,气不够用。捂上袖子后,感觉到舒适许多。
李本天又撕下一条袖子,让田亚丽包到他脸上,只留下眼睛。这一切只用了几分钟。
包好后,他向四周扫了眼,拉起田亚丽朝卫生间跑去。那里正有人往里涌。那里应该是个逃生的地方。可跑是跑不动,你挡我,我撞你,乱哄哄的一团。只能说是挤着走。
突然,他看到丁兰。丁兰坐在排椅上,一只手抻起衣服捂嘴鼻,不停地咳嗽。他一伸胳膊搂住田亚丽的腰,挟着她走到丁兰跟前。他没说啥话,伸出另一条胳膊挟住丁兰。
李本天一条胳膊挟着一个女人。这两女人都是瘦人细腰,挟起来他走动还自如。
进了卫生间,他发现里面已站了不少人,还多是女人。有人在哭,有人在打电话,她们都捂着嘴鼻不停的咳嗽。
这时灯光突然熄灭,卫生间里漆黑一团,躲进卫生间里刚有点安全感的人们慌作一团,响起一个个尖锐剌耳的呼喊:“救命哪!”
“来人哪!”
“消防车快来啊!”一片呼天喊天的呐喊声。
这是电线被烧断引起灯灭,并不是火焰烧到卫生间。火往高处烧,顺风走,卫生间低,无风。李本天迅速判断。他的判断正确,卫生间里没有火只有烟,是从过道灌进来的。
他把丁兰和田亚丽放开,两女人软溜溜坐在墙边。他蹲下,烟在屋顶上,这样要好一些。
黑暗中最盼望的是灯光。几缕灯光射进漆黑一团的屋里,是马路边上的路灯,从卫生间的窗户上射进来。
卫生间里有两个窗户。窗户不大,每个上面有两扇玻璃,离地面比较高。
窗户下面蹲着几个人,都是女人。看来她们是想打开窗户,因窗户高够不着无奈地等待。
李本天过去,他个子高,手抬起来恰好和窗户一般平。他猛地一掌砸到窗户上。窗框晃了晃。窗框是木制旧物,被他连续几掌打开。一股新鲜空气从外边吹进来。
在窗户下面蹲着的几个女人已都站起,看到窗户开,同时都爬到窗沿上拼命往上爬,想从窗户上爬出去。可窗户就那么点大,顶多一两人往外出。而窗沿上一眨眼爬了五六个人,还有人往跟前挤,都想从那个小小的窗口上逃出去,谁也不让谁,拼命的挤。
李本天被挤出来。丁兰和田亚丽也被挤出来。她俩把生的希望寄托在李本天身上,就没跟着人们在那个窗户下挤。而是一人拉着李本天一条赤裸的胳膊。
李本天朝另一个窗户走去。窗户下的人已跑到开窗户的这边。他举起手掌,掌掌发力,猛烈去砸窗框,玻璃被震裂,掉到地上哗啦哗啦的响。十几掌后才把这个窗框砸开。
他返身把丁兰抱起,举到窗口上。丁兰浑身哆嗦,嘴唇嗫嚅说不出话。他把她举到窗口上时,求生的本能使她两只手伸到窗户外边,跟着头也伸出去,大口地去呼吸新鲜空气。
里边,李本天抓住丁兰的双腿用力往外推。她头朝下栽到墙边一辆小车车厢顶上,从车厢顶上轱辘到后备厢盖上滚到地上。这么两滚,她没有喊疼,爬到地上时,心里有个生还后的轻松。
里边,田亚丽见丁兰出去了,她也双手扒住窗沿往上爬,虽没说话,李本天也知道她要出去。他把田亚丽也举起。田亚丽也像丁兰那样从窗口上栽出去,也爬到车厢顶上,和丁兰滚到一块。
李本天的手伸向窗台,准备往外爬,不料,他的胳膊被一个女人紧紧拉住,乞求他:“大哥救救我!”这个声音细弱可怜,让他想起村里的妹妹。他二话不说,把这个瘦弱的女人抱起来送到窗口上。这个女人也出去了。旁边又有一个女人也拉住他的胳膊乞求:“大哥把我也抱上去,求求你了。”他还能说什么?没时间多说。他把这个女人抱住往起举,没想到这个女人又胖又高,足有一百七八十斤重。他举了几下后,见不行。放下她,从后面抱住她的腹部,腹部也不好抱,这个女人的肚子又肉又圆,他的双臂刚刚能搂住抱起。这个女人也扒住窗沿使劲往上挺,他推住她的臀部,硬把这个胖女人推出去。
他扒住窗沿又准备往上爬。可不行了,又涌过来几个人,抓住他的胳膊,肩膀,都说:“救救我,抱我上去。”每一声都急促焦躁,恨不得马上让他抱着送出去。
他被这伙人拽抻的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该送谁出去?谁都该脱离这个危险的地方。正不知如何是好,捂在脸上的袖子掉到脖子上,一股烟吸入呼吸道。刚才用的劲大,肺呼吸量也大,吸进肺里的烟让他直咳嗽。而窗户前扒的人们把他也挤到外边。
他往后退几步,屏住气尽量少呼吸。把脖子上的袖子拽到前边,想解开扣再捂住嘴鼻。
这时,从远处传来剌耳的警报声,这声音很快由远到近,到了跟前,消防车来了!
听到这尖利刺耳的声音,惊慌失措的人们镇静下来,这是生还希望的声音,救援他们的人来了!
李本天也不解扣了。他靠墙根蹲下,把脖子上的袖子拿起捂到嘴鼻上,放慢呼吸等待救援。
仅过几分钟,屋顶上响起哗哗的水滴声,如倾盆大雨一般,震得屋顶沙沙的响。
外边几辆消防车,几支高压水枪同时射向这间屋顶上的火焰。
这间舞厅因是旧式建筑,用的木料多,火焰燃烧的高。外边的消防车不停的来。每来一辆消防车,消防队员就迅速投入战斗,十几支高压水枪同时朝火焰喷水。
火场外站着几十名头戴安全帽的消防队员,他们等待命令,随时准备进去救人
来了几辆警车。公安局长来了。来了一位副市长。
成立了灭火急救指挥部。因是舞厅,考虑到困在火场里的人可能多。市长下令,把急救中心所有救护车都调来,把各大医院的救护车也调来,准备进行抢救。
救护车到后,市长一声令下,几十名消防队员冲进火海里,冒着生命危险抢救火场里的人。
背出来一个人,一个又一个人被消防队员背出来,抬到救护车上送往医院。
有一个多小时大火熄灭。几名消防队员进卫生间找人,看到李本天蹲在地上,过去伸出双手往起扶他。
李本天说:“我没事,别管我。”说罢,他站起来,赤裸着后背,他的汗衫不知被谁抓烂,光着上身从卫生间出来。
舞厅中一片狼藉,遍地是水,水深能淹没他的脚。水面上漂着从屋顶掉下来的木条,有塑料袋,衣服……他踩着水高一脚低一脚走到门外。
门外站着很多人。有穿消防服装头戴安全盔的武警,有穿白衣大褂的医务工作者,有警察,还有身穿便服的市区领导。他们看到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从火场里走出来,这个男人没一点惊恐的模样,镇静自若。引得他们瞪大眼去瞅。
门口两位穿白大褂的护士迎住李本天,看着他的脸上问:“烧住没有?”
“有没有伤?”
李本天拍了拍胸脯,笑眯眯的吹嘘:“还能烧住我?我是什么人?”
一位护士被逗乐,笑得问:“你是什么人?”
李本天又一拍胸脯,骄傲的说:“我是当过兵的人,这点小火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