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黑曜一直坐在悬崖边上，一动不动，手里握着莲心，眼睛一直盯着它，时不时叹一口气，时不时又会痛哭一场。

几个人轮番上阵，想要劝他吃饭休息，但都没有结果，他就像入了定、着了魔一样，忘川能理解这种感受，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突然抽离，就像抽干了他身边的空气一样，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助感，会一点点地蚕食一个人的精神。

她来到黑曜的身边坐下，两个人无话，或者说，黑曜除了手里的莲心，已经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但总要来打破沉默吧，“回去吧。”忘川的话简短但又充满关切。

见他仍然沉默不语，忘川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失望，“黑曜，你醒醒好不好？你在这里坐一天两天也好，一年两年也罢，可是有用吗？灵凡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句话就像是丢进平静湖水里的石头一样，终于激起了黑曜心中的涟漪，他转过头看着忘川，对着她怒喝道：“你胡说！你在骗我！她会回来的！会回来的！”他的情绪太过于激动，抓住忘川的手臂就是不放，不远处的柳献之看了，立刻上前阻止，才将两人分开。

“她不会回来了！”

被柳献之拉住的黑曜还想上来跟她争辩，可是却挣不脱柳献之的手，只能朝着忘川大声吼叫，“我不许你乱说！”

忘川的气势也丝毫不弱，直接顶了上去，“你知道她因何而死，不是吗？她的死是谁造成的，你自己不清楚吗？你不想为她报仇吗？难道你就想一直这样自怨自艾，这样到老到死？你拿什么向她交代？”

这一连串的质问无疑戳中了黑曜的内心，这一切也是忘川所想的，越是到这个时候，他们越是不能因为这件事情一蹶不振，而是要想办法为她报仇才是！

“报仇？报仇！我要为灵凡报仇！”这下子算是激发了他的动力了，但是这股动力似乎又转化成了冲动，黑曜用力一挣，挣脱了柳献之的手，朝着山下跑去，这家伙真是好话歹话都听不得啊！

黑曜气冲冲地往山下赶，玉灵凡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拜曲姝韵和花妖所赐，他这就去端了他们的老巢，为她报仇。可刚没走几步，一道红光落到他的面前，阻断了他的去路，“你要拦我？”

对面的人死死地盯着他，她不仅要拦，她还要打醒他！这么想着，忘川便出手了，拳头生风，划过黑曜的左脸，有些压迫感，要不是他躲得快，这下恐怕牙都被她打掉了，“我要为灵凡报仇！”

报仇，报仇，这家伙已经被仇恨蒙住了双眼，“不是不报，是时候没到，等你养好了身体，就算是去端了妖域我都没意见！”她的手上的攻击不停，只想让他先冷静下来。

“你别拦着我，我现在就要去！”实在没办法，忘川只好拿出杀手锏，趁着黑曜忙于躲避她的攻击，她迅速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趁其不备，一抹白色粉末已经撒向了黑曜，对面的人应声倒下。

许是太累了，黑曜一睡便睡了三天。好在孩子不哭不闹，也算省心。忘川刚一进门，一个肉乎乎的小孩子立刻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脚，不错，这小家伙现在不仅能跑跳，而且还会开口说话了，就这几天的功夫，他已经长高了不少，“忘川姨，爹爹还没醒吗？”

忘川蹲了下来，在他的小胖脸上捏了捏，轻声说道：“你爹爹他累了，睡着了，等他醒了，我们再一起去看他，好吗？”

她将抱住自己的大胖小子抱了起来，刚一出门便碰到了柳献之，“柳叔叔。”这小家伙倒是一点不怕生，才这几天的时间，不仅这几个人都被他认熟了，就连这玉梵山的生灵都成了他的玩伴，小孩子的注意力容易被分散，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没有被这些事情困扰吧。

柳献之来到两人面前，揉了揉他的小胖脸，温柔地说道：“我有些事情要找你忘川姨聊一聊，你先去找你梅姨好不好？”小家伙点点头，被忘川放下来之后便朝着梅花鹿的房间跑去。

两个人再一次来到悬崖边上，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在这个地方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总让人觉得这些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那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估计这辈子都难以忘怀了。

“找我何事？”忘川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山下，可她知道，她看的并不是风景。

“你不是妖神对吗？”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此话一出，忘川先是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之后，才悠悠地回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看着我的眼睛。”这有何难？想想昔日他对自己做的一切，这样一来，看着他的眼睛应该就会冷上几分，忘川转过身，正好对上了对方的眼神，那双含泪的眼睛，瞬间击垮了她建立起来的心防，她竟然这么容易就缴械投降了？

避开他的眼神，还不至于输得太惨，柳献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越发肯定了，“你是忘川。”没有发问，而是肯定。

其实在蛇族的那一天他就有所察觉，但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从眼神，从气场，从言行举止，到对玉灵凡充满关切的神情，再加上几日前为小青蛇疗伤的白光，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妖神，而是忘川。

刚才的眼神躲闪也是，妖神是不会这样的，妖神目无一切，如果他这般挑衅，现在应该被她丢下悬崖了才对。对方没有回答，那他只能打破沉默了，“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隐瞒了太久，她也不想再隐瞒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我是死是活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柳献之的情绪渐渐地有些激动起来，“我……”他设想过很多重遇的场景，但唯独没想出见面时该用什么样的对白，“对不起……”

等了这么久，还是一样的三个字吗？忘川叹了一口气，她竟然有些失望，“柳献之，我不想再听这些了，今天，就在这里，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从今天开始，你是你，我是我，再不相干！”

这句话是晴天霹雳，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是妖神的时候，柳献之还心存希望，但是如今她做回了忘川，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对他而言就像一把刀，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