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裳希望日子过得慢点,但总是事与愿违,她越想要时间走得慢些,日子反倒过得越快。似乎是眨眼间,正月就过去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也是穆铁衣的生日,大家都说这日子出生的人命好,一辈子平安顺遂、事事如意、百病不缠、出人头地。
安国公是武将,其实不大相信这些运势命理的说法,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好命数、好八字,上了战场一样是与敌人生死之搏,能不能活下来,好生辰八字可不能帮忙保命,但一身好本事却可以。
安国公不信命理,所以家里的孩子们其实也都不信。不过眼下穆红裳却希望,哥哥这个吉祥的生辰,能真的给他带来好运,让他能一直在战场上平平安安的,以后建功立业,成为爹爹和叔父们一样威名赫赫的将军。
穆铁衣的十八岁生辰并没有请客人上门,只邀了家里的教习师父,还有安国公几位十分受信任的门客,人不多,但依旧过得很热闹。穆老夫人拿了体己钱,特地从外面请了个小小的鼓乐班子回来,为孙子做生日。
安国公夫人将儿子的生日宴设在了花园北角的峥嵘阁,只有摆了两桌宴席而已,但席上摆着的全都是穆铁衣平日里爱吃的菜,全家人都聚在这里听鼓乐,喝酒猜拳,热闹了整整一天,连穆老夫人都在峥嵘阁坐了一天没有离开。
穆老夫人六十多岁了,这样闹腾一整天其实很是累得慌,但她还是舍不得回房去休息,就这样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孙儿孙女们一处闹腾。幸好安国公夫人特意搬了个软塌到峥嵘阁,让穆老夫人可以歪在软塌上好歹歇歇。
其实峥嵘阁在座的外客也有几位,受邀的门客和教习师父加起来有七八人,真要严格论起来,穆老夫人当着外客的面这样歪在软榻上休息是有些失礼的,但客人们都能理解穆老夫人的心思,穆征衣的十八岁生日,穆老夫人也是这样强撑着陪了孙子整整一日。
安国公府的门客和教习心里都清楚,这一家的孩子,十八岁的生日宴其实也是送别宴。安国公府的送别,可与一般人家送子女出去读书或者经商不同,他们是要送年轻的孩子去北境,驻守在大周最危险的边关。
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一去,很可能再见无期。
看着就算疲惫也依旧微笑着与孙儿孙女说笑的穆老夫人,安国公府的门客和教习们都有些感慨。穆家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送别的场面,在场并无一人面露悲戚,连最小的大小姐和六少爷也是笑得欢喜,所有人都拿了礼物出来送给寿星,连远嫁的两位姑奶奶也有礼物寄回来。
大家聚在一处为穆铁衣敬酒,笑闹,就好像这是个寻常的生日,生日过后,日子依旧如往常一般,兄弟姐妹们在一处,永远不会分开。
人人都说穆老夫人是个有大福气的人,而眼下,穆老夫人自己也希望她是个有大福气的人。她的丈夫是安国公府第一个活过四十岁才战死的穆氏将军,眼下她的儿子们也都已经有四十岁了,看样子会安安全全的超过丈夫的岁数,这多好啊!
但穆老夫人不满足,她知道自己贪心,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还有孙子们,一个个的都活到胡子花白,活到能够解甲归田的那一天。
其实不难不是吗?穆老夫人眸光中微微带着几分心酸,但还是充满希望地微笑着望向席上的安国公,大儿子已经四十好几了,最小的老四也已经快四十,若是边关安稳,再过上十来年,熬到儿子们六十岁,就可以上疏请求卸甲了。
到时候,孙子们也都有三十多了,她都该抱重孙了!她的红裳,也早该嫁出去有孩子了。不知道红裳的爹爹卸甲的那一天,她能不能回京来探亲。希望她这个福气很大的穆氏夫人,能够看到那一天。
二月二这日转眼就过去,日子似乎真的如往常一般,穆铁衣还是如往常一般天天带着弟妹们做早课、读书,在小武场与弟弟妹妹切磋时,还是一样毫不留情。
不一样的是,他开始每日早起去妹妹的院子,接穆红裳一起去做早课。他开始天天一大早就笑嘻嘻的站在穆红裳的院子里,隔着门叫妹妹起床,嘲笑她懒惰。
而穆驰衣,也在差不多的时候,和穆铁衣一样,开始日日去穆锦衣的院子,等着自己的小弟弟起床,一起做早课。
另一点不一样的是,安国公夫人变得很忙,穆驰衣的亲娘,穆三夫人李氏也变得很忙。两位母亲日日操心儿子的行装,几乎无暇他顾。
二月似乎一眨眼就过了,树上的杏花开了又落。三月初九,春桃爬满枝丫,这一日是穆驰衣的十八岁生辰。
安国公夫人依旧在峥嵘阁设了宴,穆老夫人依旧自己花体己从外面请了鼓乐班子,她还是歪在榻上陪着孩子们整整一日。家里人依旧聚在峥嵘阁整整热闹了一日,孩子们依旧吵吵嚷嚷,纷纷嚷着要穆驰衣喝了酒才可以收生辰礼。
唯一不同的是,穆三夫人在席上喝了很多的酒,笑得也比往日更灿烂些,她拍着儿子的肩膀感叹:“驰衣这样快就长大了啊!再一转眼,锦衣也要长大了,日子过得好快啊!”
是啊!日子过得好快啊!穆驰衣生辰后没几天,他和穆铁衣就要一齐出发去北境了。
穆铁衣和穆驰衣出发前几天,行装都整理得差不多了。穆家的孩子们想要单独给哥哥们践行,因此穆青衣带着弟妹们凑了钱,在京中最大的酒楼魁星楼定了一桌酒席,大家商量好了决定出去吃。
穆家孩子们素来少出门,并不像京中寻常官家子弟一般,偶尔呼朋唤友地在酒楼茶肆相聚。眼看着穆铁衣和穆驰衣将要离京,安国公夫妻也没打算非要拘着孩子们在家,很痛快地就点头答应了让孩子们单独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