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坐在炕沿上，也顾不得和姥姥说话了，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哭是没有声音的，因为她不敢出声音，她怕声音一旦出来叶五就要打人。

因为叶五的谩骂，她觉得哭是没有什么用的，父亲看不惯的，那就应该是所有人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也不再看姥姥了，她觉得姥姥也不一定喜欢她这样，可是她就是止不住。

叶五不分青红皂白的谩骂让她不敢解释，叶五也没允许她解释，在叶兰看来，叶五的一路谩骂都是因为胡夫人昨天和自己说话。而说话时父亲跟本没有在身边，他不知道叶兰是何表现，叶兰只是在他的淫威下不敢说话，只要他不在身边，她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叶兰想着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儿，尤其是上午父亲买帽子那一瞬间，叶兰觉得他是一个慈祥的父亲。阳光下父亲那一笑是那么的让人向往，可是对于她来说那只是一个梦，一瞬间就醒来的梦，都是假的。

眼前这个恶魔一样的父亲才是真的，买帽子的一瞬间父亲就像是另一个人假扮的，叶兰越想越害怕，突然眼前像是看到了那晚的那个黄色的大大的猴子一样的头，她因为药物反应而恐怖的那个晚上在大白天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么真实。吓得叶兰不敢动一下。

叶五的骂声充斥着整个屋子，丛淼本想问问他叶兰的病情，但是看到他这么骂人，也就住了嘴。

从叶五的谩骂中，丛淼听出了那是对叶兰见人不打招呼，不爱说话的不满，丛淼根本不敢替叶兰说话。丛淼心里还装着叶亮的事儿，看到这样的叶五也不敢说了。

她进屋来看了看叶五拿回来的药，终于找到叶五骂人的空档，赶紧问道：“这是还要打药吗？”

叶五瞪了一眼叶兰道：“可不是。大梅子！去叫你大伟哥来。”

边说又找到了新的借口骂人道“这又是一个星期的，这点药就花了三百多，钱差点儿就不够了，真是个败家子。”说着恨恨的瞪了一眼叶兰。

叶兰听了更是自卑，她哪里知道这才是叶五骂人的根本原因，因为她花了太多的钱来治病，让父亲叶五不痛快了。

买房的压力和叶兰治病的压力全部朝着叶五压下来，他一时压力袭上心头就要发泄出来，他才不管叶兰能不能承受得了，他也不管丛老太太这个岳母还在做客，只要不高兴就是骂人。

此时的叶五就像一个疯子，极尽所有可以骂人的话，都骂出来，那愤怒的眼神就像是叶兰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的仇人。

丛老太太在劝了一句，引来了叶五对叶兰又一翻更激烈的谩骂后，也住了口，她没想到自己好意劝解，反倒让叶兰更是受了气。

丛老太太拉了下叶兰，让她上炕来。叶兰不动，她眼里父亲的形象已经完全幻化成了那晚一样的可怕的怪物，叶兰尽力让自己坐的离他远一些，她好想让妈妈过来抱抱她，让妈妈安抚一下她。

可是妈妈一直在看着那些药，看也不看她一眼，也不来她身边。好像是要和她划清界限，以便和叶五统一战线一样。叶兰心里更是委屈和害怕了。

曾经在胡大夫家那一晚，妈妈虽然没有在身边，但是还有个念想，可是此时妈妈就在眼前，她却不能安抚她一下，她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无边的黑暗里。

叶兰的恐惧从头顶直穿到脚底，让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一会儿叶梅还没有回来，叶五在外面安放好了农药，好像是也骂的累了，进了屋来，拿起给叶兰买的药，对丛淼道：“咱们先把药兑好了吧！总麻烦大伟也不好。”

说着二人开始兑药，直到药都兑好了，叶伟还是没有来，叶五突然对叶兰吼道：“过来，上炕去，我给你扎。”

叶兰吓的不知所措，但是不敢不从。她脱掉鞋子，小心的上了炕。叶五拿白眼仁恶狠狠的瞪着她道：“快点儿的，磨磨蹭蹭的。”

又转过头对丛淼道：“你给我攥着她的手腕子。”

丛淼本来手就小，也没多大的力气，但是迫于叶五的淫威，只好依言而行，叶五学着叶伟平时的样子，还算小心的扎了进去，叶兰闭着眼睛不敢看过去。正在叶五觉得已经扎好了，可以放药了的时候，叶兰小声道：“疼！”

叶五瞪了她一眼道：“疼一点能咋的？谁让你有病了？”说着就把药给放开了，随着吊瓶里的药一滴一滴的下来，叶兰的手背上也肿起了一个大包。丛淼看了看道：“快关了，鼓包了。”再看叶兰早就疼出了眼泪，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叶五停了药，赶快把针从叶兰的手背上拔了出来，骂道：“你疼不会吱声啊！这孩子不会是个傻子吧？”说着一眼一眼剜着叶兰。

叶兰抽回了手不敢说话，她确定眼前这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因为所有见过他们父女的人都说她长的像父亲，要不然九岁的叶兰脑洞大开，还以为自己是捡来的，怎么现在父亲这么讨厌她。

叶五一手拿针，拿眼瞪着叶兰，对丛淼道：“来，换个手再来。”

丛淼小心的道：“要不等等大伟吧！”

叶五突然提高了声调道：“等什么等？来！扎！”

叶兰听了吓了一跳，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大伟哥快点儿来，大伟哥快点儿来！但是她也不敢不伸出手去给父母。丛淼使劲的攥住她的手腕，叶五的针刚要碰到她的手背那一瞬间，叶梅突然开门进来道：“大伟哥来了。”

叶五的针没有扎进叶兰的皮肉就放了下来，丛淼攥着叶兰的手腕也松来了，叶兰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天知道她是有多害怕。

叶五在叶伟面前又换上了一副和气长者的面孔。对叶伟笑道：“你再不来，我就自己给她扎了。”

叶伟笑道：“急啥？”又看着叶兰笑笑道：“又要扎针了？”

叶兰半含了泪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大哥，那简直就是个救星。她伸出右手去给叶伟，叶伟问道：“怎么不扎左手了？”

丛淼在旁边解释道：“刚才你五叔给扎鼓了。”

叶伟诧异道：“那得多疼啊！”

叶五也不接话，直接过来接过丛淼刚才的任务攥叶兰的手腕，他手大力气大，不用太费力就攥住了。叶伟轻车熟路的给叶兰扎上针，叶兰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