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朵送走赵明轩回来,就见二狗站在那里直愣愣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他不好。”二狗说。
也不知道是因为正处在变声期,还是长年不曾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粗涩,并不好听。但纪小朵还是十分惊喜,这还是她见到二狗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不由得拉着他追问:“你是在说谁?谁不好?”
二狗却不开口了,只伸手指了指外面,意思很明显,是指赵明轩。
“诶,你继续说话嘛,多说几句。”纪小朵当然也知道赵明轩不好,却还是逗着二狗开口,“他怎么不好了?”
她这么说了,二狗倒是听话,继续说:“弄伤你,坏。”
玉版的皮肤白皙细腻,一点痕迹就非常明显,何况赵明轩又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昨天折腾了大半夜,早上又泄愤般按着她要了一回。
春衫轻薄,纪小朵手腕颈项的指痕吻痕都能看得出来。
纪小朵看着二狗呆愣愣的脸,莫名有点心暖。
这傻孩子,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也没说话,这会看到她身上的痕迹倒会骂赵明轩坏。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跟他解释,纪小朵就只笑了笑,道:“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写字?”
纪小朵带着二狗坐在桌前,教他一些最简单的字,自己也跟着做一些基础练习。
没一会她就发现,其实二狗的接受能力还挺好,准确的说,是模仿能力很好。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连拿笔都不会,教了三四遍,他就能写得有模有样了。
问他含义他还是说不清楚,但写出来的字却几乎和纪小朵差不多。
纪小朵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他大概不是真的理解了,而是完全复制了她的动作。怎么握笔,怎么运笔简直一模一样。
她不禁怀疑,这孩子到底是真的天生痴傻,还是智力发育慢,营养跟不上又没有人耐心教导,结果给耽误了。
他这样一方面存在着某些障碍,另一些方面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才能,又有点像她前世听说过的学者症候群?
纪小朵索性叫旺儿去买一些启蒙教材和入门字帖来,教曲粉和二狗一起学。他们年纪其实差不多,正好做个对比组。
过了几天,差别就很明显了。
真正说起学习,那还是曲粉强。她本来就不笨,这种基础的识字算数,学起来毫无压力,但写字就不行了,狗爬一般。毕竟书法这东西真是长年累月练出来的功夫。
二狗正相反,今天教明天忘,字义磕磕巴巴,十以内加减都要数手指,但不论给他谁的字贴,都是学什么像什么,简直堪称完美的复制。
后来纪小朵给他一幅画,他也一样丝毫不差地照着画出来了。
纪小朵叹为观止。
“谁说你傻啊?你这哪里是傻啊,简直是个复印机好吗?”
这要是用来伪造名人字画能不能赚钱?
二狗当然不知道她已经在想这些旁门左道的发财大计了,只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
他自从跟了纪小朵,虽然也是干些搬柴担水的粗活,但没有人故意欺负他,也不会再在地上滚,倒是干干净净好像换了个人,这时微仰着一张有如初雪朗月的俊脸,乌黑的眸子里破天荒有了几分期待的神色,简直就好像真的是一只在求表扬的小狗一般。
纪小朵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二狗真是太厉害啦。以后姐姐要是混不下去,就靠你养啦。”
二狗不知道自己算有多厉害,也不知道玉版姐姐为什么混不下去,但玉版对他好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也要对姐姐好,养她什么的,天经地义啊。
二狗像狗子一般在纪小朵掌心里蹭了蹭,重重点下头。
纪小朵教曲粉和二狗念书的事,在百花楼又变成了笑谈。
有人看不起曲粉和二狗,说青楼出身的一个丫环一个傻子,都是贱籍,又不能进学又不能科举,能怎么样?不过白费功夫。
更多还是议论纪小朵。
有人说她是最近没有客人闲的。赵明轩放了话,她就不能接别的客,但赵明轩其实来得又不勤,三五天都见不到一面的。
又有人猜是不是赵明轩给了她什么承诺,她这是提前预习相夫教子那套呢。但这种说法很快就被反驳了。
赵明轩来得少是事实,也根本没提过要替玉版赎身的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厌倦了。
就算她真有本事哄赵明轩抬她回去,也不过是个妾。
赵家什么门第?真让她生了一男半女的,也万不可能让一个青楼出身的妾来教导。
什么相夫教子,不过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纪小朵还没什么,曲粉气得不行,都没心思继续学习了。
“学这个到底有什么用!”
纪小朵笑起来,道:“你还记得你之前劝我么?自己赎了身,或者从了良才算是这里的正经出路。但你要是离了这里,能做什么呢?换别的地方洗衣浆衫继续侍候人么?”
曲粉到底还抿了下唇没说话。
纪小朵把书本摊开,道:“但如果能识字算数,就不一样了,好歹也能做个管家娘子啊。”
这倒是真的,会记账的管事婆子月钱比她高得多呢。曲粉就又高兴起来。顺便还跟纪小朵说了些听来的别的闲话,“葛巾姑娘最近学了支新舞,每天都躲着练呢,说是要在牡丹宴上一鸣惊人。”
纪小朵有点意外,“上次不是说魏紫跳舞?那她也跳不是冲突了?”
“那是去年,今年不知道魏紫姑娘准备了什么呢。”
哦,她们还玩保密。
纪小朵突然对那个牡丹宴有点期待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些姑娘们准备的节目就肯定争奇斗艳精彩纷呈啊。